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早晨，连绵的山峦间罩着一层薄雾。在通往县城的一条小路上，一位老汉忽然加紧了步子朝前走去，他好象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果然，在一棵大槐树下面，他看见一个孩子，是个被遗弃的女婴。

这位老汉姓陈，早年死了老伴，如今家里只这一个女儿。凡是家里劈柴．做饭．洗衣连挑水这样的重活，都是她一个人干。

如今女儿出嫁了。

按乡下习俗，媳妇出嫁第二天要回门。

从娘家出来的时侯，女儿拉着父亲的手哽咽着说：

“爹！以后俺不在你身边你要多保重身体啊！”

“唔！——”父亲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对面土坡上有两只小羊正安静地吃草。父亲仿佛又看见自己的小女儿依偎在小羊身边对他说：

“爹！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娘，俺没有，连小羊都有娘，是俺娘不要俺了吗？”

每次听到孩子这样的话，他都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是紧紧地将孩子搂在怀里．．．．．．

现在已是深秋时节，一度苍翠欲滴的绿叶，已在秋风里衰落枯黄，只有枫叶，因为受了风霜的浸润，颜色显得更加鲜艳娇美了。

“爹！您回去吧！外边风凉。”

“好，我再送送。到前面大槐树那儿——”

“大－槐－树！前面有棵大槐树吗？”亲家母好象想起了什么，嘴里呓语着：

“是这条路吗？是这条．．．．．．路！”忽然她加快了步子朝前面走去。亲家公也加紧了脚步。

路前方果真挺立着一棵大槐树，叶子已经落了大半。粗壮乌黑的树身，枝丫在秋风里呜呜地叫着，偶尔有几片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亲家母忽然抬起头，见亲家公也正看着她。

“二十年前，我在这里丢弃过一个．．．．．．孩子！”

“二十年前，我在这里捡到过一个．．．．．．孩子！”

两位老人几乎同时回头，小两口正谈得亲热，早已被远远地落在后面。他们见两位老人站在一棵大槐树下面发愣，也都匆匆赶了上来。

“孩子过来，让娘好好看看”母亲把儿媳妇叫到身边，她记得孩子落生时，在女儿耳边有颗黑痣，是她吗？婆婆撩起媳妇耳边的几缕发丝——没有，她心里一沉，接着心情更加紧张，她又掀开另一边头发，忽然她惊呆了：真的，在她耳边真的有颗黑痣。母亲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孩子！真的是你吗？孩子！”

看到自已失去二十年的孩子，母亲的心情不知是惊．是喜．是忧．是怕还是恨。她捧着女儿的脸仔细看看，又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把二十年前的一切都告诉了女儿：

“孩子，是妈对不住你啊！那时家里穷，你上边还有三个姐姐，我怀着你的时候，你爹说这回要不生个儿子就别想进这个家门。娘没办法啊！这才．．．．．．”

听到这里，女儿好象被重重地打了一拳。忽然挣开了母亲的手，撕心裂肺地喊着：“不！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父亲把女儿拉在一旁，告诉她这是真的。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信！”女儿含着泪，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跑下去了。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信．．．．．．”一个悲惨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着．回荡着。

弃婴问题直到现在还在着，这是个社会问题，是不道德的，是犯罪，应该受到全社会的谴责。但愿类似的悲剧永远不再发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