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一点一点扒拉着自己的头发,锲而不舍的细细找寻!
同室美女回来一眼看见,大惊小怪地说:“咦,天上下红雨了么?怎么姑娘你也会照镜子了?”
我头也不回,“昂!”
美女绕到我背后,忽然一声惊叫:“呀,你看你把你的头发,弄的乱的像鸡窝!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依然头也不回:“找白头发!”
美女说:“找什么白头发?你哪有白头发?”
我说:“有,我知道有!”
伸手指指面前放着的一张纸,那上面,非常壮观地躺着刚从我指下阵亡的六七根长短不一的头发。
有全白的,有半白半黑的,还有半白半黄的,全给我揪了下来,用透明胶固定了,齐齐的摆了一排!
美女看着我:“咦,还真有白头发,平时没发现啊!不过白头发怎么了?有些小孩子生下来就有白头发呢,你那么大的人了,有几根白头发算什么?我看你呀,纯粹是无聊!”
我固执的在自己发间翻找:“我就不让白头发留在我的头上!”
美女说:“简单,染发去!”
我猛地伸手一拽,将又一根白头发拽下来:“平生一不染发,二不烫发!”
美女呵呵而笑:“那你就慢慢揪吧。不过,据说揪一根将来会长出两根来噢!”
说着话轻盈的一转身,进屋去试她新买的衣服。
揪一根长两根?好像老年人中,有这一说!但是……
不管了!就算揪一根能长出八根来,今天我也要把它都揪下来!
继续找我的白头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美女:我新衣服好不好看,跟新鞋子配不配……之类的问题。
揪啊揪啊揪啊揪……
终于,瞅的眼睛发花,再也找不到一根白发了。再看镜中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用化妆,直接可以去扮钟馗了!
拿起梳子,把头发梳顺,看看纸上的一堆白头发,心中涌起一种没来由的伤感。
忽然就想起了明朝朱桂英一首咏白发的诗:‘白发新添数百茎,几番拔尽白还生,不如不拔由他白,那得功夫与白争!
“哪得功夫与白争”么?我却偏要跟它争上一争呢!
犹记少年时,看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曾经很为那名爱惜容颜,最终却为情一夜白头的、叫作练霓裳的女子伤感了一把。
而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红颜易老,白发催人”这八个字,也成了我最爱用的词句。
以至于为此还挨了班主任老师一顿臭骂,说这词不健康,不是中学生应该用的词汇!(汗,许是我实在不长进,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这八个字,哪里不健康了?)
细细收拾起满纸白发,想像着自己将来满头银发,步履蹒跚的样子。忽然就突发奇想,将面前白发一根一根理直,细心的编成一根小辫,然后在抽屉里乱翻。
终于找到了一本小小的、泛黄的记事本。
找出其中的一个地址,然后再找出一个信封,写上地址,将小辫装进去,跑到邮局贴上邮票寄了出去!
没有别的,只是忽然就想看看,曾经,那个说我在他心中永远不变的少年,看到多年之后,我这苍苍白发,会有什么反应!
尽管,时隔多年,这个地址可能已经变迁。
尽管,可能,曾经那个青丝明眸的小姑娘早已被对方所遗忘!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是的,这秋霜,到底来自于何处呢?为生计奔忙的飘泊里?为世情所扰的红尘中?
前几天看见爸爸,那原本浓密厚实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然成了苍白色,且已渐稀疏,并开始谢顶,
我走到爸爸身后,“爸,你头上有白头发,我替你拔了吧!”
爸爸笑:“傻!爸头发一大半都是白的,你拔得完么?”
是啊,我头上十几根白发,我还可以自欺欺人的一一拔去,父母那满头苍白的发,又该怎么拔呢?
那一刻,心中忽然就涌出一种深深的悲哀: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爸爸,曾经我心中的保护神,真的已经老了啊!
而我自己呢?曾经,那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终日吟风弄月,无端寻愁觅恨的小姑娘,却在岁月一点一滴在自己发际眼角刻下印迹,白发悄悄爬上了发间的时候,开始拼命的去装嫩,去掩饰。
念天地之悠悠,只转瞬已白首。
这岁月的风霜,这流光的磨砾,试问谁又能躲得过?
这世界,这人生,颠颠倒倒真像一场梦!
梦,醒,发,如,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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