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莲青色的连衣裙在小店的墙上挂了三年,标价1000元,注明不还价,来客无不摇头。那回,一个大款模样的人领着个漂亮姐儿,险些将它买了去。因他的态度不好,没能成交。
没有顾客的时候,他坐在凳子上,望着那件连衣裙发愣。
三年前,他外出进货。提货前,他走了好几家服装店,在最后一家店里一眼看中了这件裙子。凭他干了几年服装生意的经验,他认准只有它最适合秀梅的身段、肤色、气质。380元,他连价都没还一句,就付了钱。回来的路上,他对秀梅穿上这件连衣裙的模样想了一路。他和秀梅相好两年多了,还从来没给秀梅买过一根线头儿。他开店本钱小,挂在店里的全是些低档服装,这些自是不能送给秀梅。他再穷,也知道怎样第一次给女朋友送礼物。几次外出进货,秀梅都在厂里请了假来帮他看摊儿。每当他说要给秀梅捎回件衣服时,秀梅总说,这两年咱们别“烧”,你出去进货的钱还老不足哩。他觉着,这世上只有秀梅不嫌弃他,能理解他、诚心帮他。
他风尘仆仆赶回来,放下大包小包,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件连衣裙取出来,让秀梅到试衣间里换上。这回,秀梅没说他“烧”,也没表现出高兴,只是拿着裙子在犹豫。他又催秀梅快去换了,秀梅才走进试衣间。好一会儿,秀梅才背对着他从试衣间里出来。他正要对自己的“作品”赞美一番,却看到秀梅转过身来,眼里噙满了泪。
——秀梅的父母嫌他“没有工作”,寻死觅活地反对自己的独生女嫁给一个小贩!
秀梅走了,留在他记忆里是秀梅那一双噙着泪的眼,是忧戚的眉宇间那一颗黑痣。
他将那件连衣裙在店里的墙上挂起来,为的是能常常看到它,却遭来许多顾客的问价。他一遍又一遍向人说“已经买过了”。有人说,已经买过了还挂着干啥?还有人说,三天前就说买过了,今天仍说买过了,买过了咋不取走?他不愿多费口舌,标出一个千元的天价。竟有几回,顾客张口给到600元。600元,比他在石狮买时高出了200多元。但他却说,一分钱不让!顾客撂下一句: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悻悻地走了。
有一回,他外出进货时又见到了这种裙子,批价才280元。然而,他没有进。就是挣再多的钱他也不进,他心中让那一件连衣裙塞得满满的,再容不下别的。
秀梅走后的第二年,他的父母找来了一个叫二月的女孩给他帮工。后来,他的父母又领着二月的父母来店里坐过。他明白父母的意思,但对二月一直没有拉近距离,每月按二月在店里的天数付给二月工资,他外出进货时,就把那件裙子收起来。
已经两年了,他再没有听到过秀梅的消息。
二月来后一年,他的小店挣了比往年多出了两倍的钱,他打心里感激二月,但他仍旧对人家不冷不热。去年,父母提出让他和二月把婚事办了。他摇摇头。父母发了狠,大闹了一通。他说,你们别闹了,我答应。于是就结了婚。二月的确是个好姑娘,婚前婚后,从没有问过那件连衣裙的事。他外出进货收起来就收起来,他标价千元不还价就标价千元不还价……。
那天,他又一次外出进货。临行前,二月把那件裙子摘下,包了起来。他说,就挂着吧。二月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又把裙子挂上。
一路上,他想着对不住二月,决定回来就把这件事说给她。二月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了,那件裙子不能再老挂着了。
两天后他回来,踏进店门,第一眼就发现那件裙子不见了。二月告诉他,一个姑娘买了那裙子,连试都没试,递过钱摘下裙子就走了。对了,那姑娘眉间有颗小小的黑痣。细心的二月对顾客的长相也记得那么清。二月说着,递过那一千元钱,——两张百元大票,三张五十元的,其余都是些十元、五元的票子,厚厚一叠子。
本文已被编辑[牛尾帚]于2007-11-28 18:24:57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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