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走的很快,风一般移动,然后把所有的分量都积聚到这一朵云上,这一朵云就悬在这座小城的上空,直到天暗到发黑,雨才没命的落下来,就砸在这座小城的土地上。
砸下来的时候似乎什么预兆也没有,只是天很暗,很低沉,就要贴住地面了。行人的脚步很迅速,脚轻轻点着地面,然后就消失了,他们钻进出租车里,公交车里,或者私家车里,总之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暗灰的空气里。
阮楠从百货大楼出来的时候,还抬头望了望天,天很暗,就在她的头顶了。“我得走快一些,走到路口才可以搭到车 ,这里是禁停车区。”她边想边迅速的行走,几乎是在跑了,所以她的呼吸很仓促,一直从丹田涌上喉头,喉头紧的像刚哭泣过一样,还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哭泣,她觉得自己很弱,这一片云压下来一定可以将她压倒,挣也挣不脱,她奔跑起来,在车流里奔跑起来。
雨落的慌乱,像是被什么惊吓了,只是往下落,没有章法,大小、细密、快慢,什么都没有考究,就这样落下来了,拼命的。
阮楠睁不开眼睛,雨顺着她的头发,脸颊,裤角哗哗的往下淌,来不及积聚就这样淌着,把彻骨的寒冷毫不留情的寄放在她的身体里,然后漫漫渗进骨缝,她在寒冷里就这样颤颤微微的跑着,身边有车驶过,路上的泥水飞溅,准确的落在她的身上。路口遥遥远远。
她就站在路口了,招手,失望,失望,招手。车总是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然后载上一个,两个湿漉漉匆忙飞跑的人,公交车满的塞不下一只苍蝇。
她抬头,像站在一个巨大的、无法调水温、没有开关的淋浴下,只能任水无尽的在她头顶泼洒,直到水箱空掉。
她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要倒下了,眼前一片黑暗,身体的重心一瞬间被什么抽走了,只有一些异物从肚子的底部翻腾着向口腔里拥挤,裤管有粘稠的液体在下滑,也许她是倒下了,她分明看见汽车在沿着墙壁往上跑,头、胳膊狠狠和硬物在撞击,她就倒在一团旋涡里,身边有水在流动,把寒冷渗进她的关节就流走了。雨没命的下,也许道路上肮脏的泥水正进入她的口腔或者耳朵、鼻腔里,只是她自己不知道了,就连寒冷和潮湿也退出了她的记忆,她没有任何知觉了,裤管有大片大片的殷红颜色往外溢散,腥味愈加强烈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只手或者两只拉她一把,或者只是打个电话。
阮楠走进那幢白色的建筑物时,头压的很低,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出来:“医生我要流产.”所以她说:“医生,我不想要我的孩子了,请帮我拿掉吧。”
医生抬头望她,翻过镜片。“有家属陪同吗?”
“没有。”
“梦幻人流?”
“可以,只要不损害我的健康。”
“是我们医院最好的。”
“好”。
“去交钱吧,在四楼办理手续。”
医生不温不热,没有表情。阮楠跟在一个浅粉色衣物后面,出出进进。那是个美丽的女孩,脸上带着微笑。
“脱掉右边的裤腿,”阮楠就这样听着重复的命令,然后顺从。
“一切都很好,孩子很健康,你真要拿掉?”
“是。”阮楠的哽咽就压在喉头,眼泪就压在眼眶,始终没有爆发,只是嗓子有些疼痛,心有些疼痛,生疼生疼的。
阮楠最后一次脱掉右边的裤腿,手脚摆放在金属器物上,然后看一些清澈的液体缓缓进入她的脉搏,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澈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那是梦幻一般的感觉,她没有听到金属的撞击声,也没有疼痛,只是那个紫色的背影还是坚定的没有回转,始终没有让阮楠再看到他白皙的脸,高挺的鼻梁和迷人的微笑。
什么感觉也没有,阮楠没有感觉自己失去什么,丢掉什么,只是头微微的发昏,没有力气,她等待着两瓶液体灌进身体里,吞下一杯糖水,就走了。
“对自己要负责,明天过来输液,最少七天,还有,吃些营养品。”医生在她身后大喊。
“对自己负责?”阮楠揣摩这句话就拐进了百货大楼里。没有抬头望天,没有看见云在飞速的游走,更没有想到雨就要来了,就在天空中等候。
阮楠走了,走的时候躺在医院洁白的大床上,身边没有陪护,也许她不想留恋什么,所以连挣扎都没有,安静的,面带微笑,甚至连送她来医院的人连感激都没有的情绪中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雨天,那天她觉得很冷。
“我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是来寻找一个紫色灵魂的,他叫院羽,前世我叫阮楠。”予欧从出生就带了这样的记忆,像是刻在她脑子里的字符,怎么也抹擦不掉。
予欧就站在十字路口,红灯刚刚亮起,她看见一辆红色的汽车飞一般在车流里,一个紫色的影子!她嘴角就在这时漾出一个微笑,那笑似笑非笑,不深不浅,有些难以名状的感情若隐若现。予欧,一个六岁的女孩,那笑分明有些阴暗,如若突聚的阴云。
红色的车子像朵开败的花散在地上,红绿灯的底座晃也没晃一下,只是留下些深深浅浅的印痕,车就散了,有殷红从一团紫色里慢慢溢散……
“拜托了,让我过去吧,我妻子就要生了,求求您了。”一个男子在警察面前几乎哭泣。
“出事故了,绕行吧!”
“求您了,求您了。”
“院羽,我是阮楠.我等你好久了,好久好久了。”予欧死盯盯的看着那团紫色渐渐被殷红包围,然后被抬进救护车里,然后消失在红色旋转的灯光里,后面是男子的汽车,他紧紧抱着妻子,他透过玻璃的窗户,满眼是一个小女孩,就站在红绿灯下,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
予欧一直在这座小城的大街小巷里游走,她相信她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白皙、消瘦、细长的眼角,高挺的鼻梁还有迷人的微笑。她相信认出他毫不费力,一个小她六岁的男孩。
在她认出他的刹那,他就坐在她的对面,漫不经心的喝着一杯果汁,也许在等待什么。
“你好吗?我是阮楠,我是阮楠。”一声恍如隔世的询问,喃喃的,像是祈祷。声音在喉里打了几转,进入冷凝的空气里,像片初冬的薄冰,眼眶里汇聚了无边的雾水。
他没有抬头,没有凝望,只是漫不经心的吸着一口又一口冰凉的果汁,对面那个一脸苍凉的女子,一个陌生人,却以一种烧成灰的熟悉透过那双黑眼珠探过来。
他打量她,像看一座颓危的塔,又像审视一座从深海打捞上来的石雕,带着似曾相识的轮廓,身披海藻和牡蛎,从海底缓缓升上来,违背了命运的轨迹。他们之间交叉而过的时间像沙钟里的沙,一粒粒在风中灰飞烟灭。她像陷入流沙,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消失。
“我是阮楠。”她再一次把眼神延伸到他的脸上,笼罩了那个熟悉的轮廓。“院羽,我是阮楠。”她几乎要哭泣了,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他没有记得一个叫阮楠的女子,曾经为他倒进旋涡里连挣扎也没有就走了的女子,身体里曾经有过他的孩子,孩子走了,她也消失不见的女子。
“楚楠,爸爸下班晚了,走,现在咱们回家。”一个男子推门进来。
予欧认识他,从一开始就认识,她知道他是他的孩子,一定会是他的孩子,为了找到他,所以她选择认识他,在那朵红色的花散开的时候他就赶来了,怀里抱着她就要生产的妻子。
予欧盯着他看,死盯盯的盯着,男子似乎感觉到什么一样抬头,杯子就压在他的嘴唇上,浅黄色的汁液顺着嘴角下滑。
“是你?”
“爸你认识她?”
“哦,不认识,只是眼熟。”
怎么可能认识呢?二十六个春秋已经结束。
予欧想这二十六年来带着阮楠的记忆真是辛苦,二十年来的等待也真是辛苦,他就长大了,和院羽一样大了。
男子的记忆哗哗就退回到二十六年前了,在那个恍如隔世的雨天,我从雨水中抱起那个柔弱的女子,分明就是眼前这张脸,可那张脸似乎已经逝去,至少应该老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小女孩的眼睛就那样亮闪闪的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身边一阵凉意肆溢。
“走吧,楚楠。”
他起身像她投来一个微笑,嘴角浅露出酒窝,还是一样的迷人,眼神在予欧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露出一个急于认识的表情就走了,跟在父亲的身后俨然一个孩子。
也许,我们当年爱的太过仓促,也许我们还年轻的把握不住。予欧想把阮楠的记忆忘记了,于是就哭泣了,眼泪是那样的难以招架就泻下来了。
眼神的交换就发生在片刻,一边是烧成灰的熟悉,一边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一边眼里有泪,一边微笑迷人。总之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即使没有注定。
“我是一只爱了千年的狐,千年爱恋,千年孤独。长夜里你可知我的红妆为谁补,红尘中你可知我的秀发为谁梳。我是一只守候千年的狐,千年守候,千年无助。情到深处看我用美丽为你起舞,爱到痛时听我用歌声为你倾诉……”予欧的歌声凄美动人,像哭泣的雨露飘坠的模样,予欧是唱给谁听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在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心就疼了,疼到想哭,眼泪没有来由的源源不断。
“小姐,我叫楚楠,请问您贵姓?”予欧还沉静在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中的时候,楚楠就站在她眼前了,她看他,细长的眼角、高挺的鼻梁、迷人的微笑。
“前世我叫阮楠。”予欧说着跳下高脚凳就走了。
“她眼里有泪?”楚楠追了出来。
“小姐,我对你前世不感兴趣,告诉我你的名字。”楚楠就横在予欧的面前。
“前世你叫院羽,院子的院,羽毛的羽。”予欧推开楚楠径直走进茫茫夜色。
“我叫楚楠,楚国的楚,楠木的楠。b大管理学院大四学生,记得我叫楚楠,楚楠!”楚楠对着予欧大喊,他明显地看到夜色里那个柔弱的肩膀在颤抖。
“院羽,前世我叫院羽?”楚楠捉摸着予欧的话返回到酒吧中,可是他再也听不进去,玩不下去。
“哥们,生日快乐,我的回去了,还有点事。”
“楚楠,不是去找刚才那个姐姐吧?那个姐姐也太老了吧?至少也要大你五、六岁”舍友调侃。
“不是,你知道,我老爸的脾气,不让我住校就是担心我生活不规律,真是时间到了,我得回去了。”楚楠退出来。“院羽,院羽?院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得考证,姐姐的眼神里有愤怒、有凄凉、有疼痛,我一定要知道院羽是谁。”
“爸,您知道院羽是谁吗?”楚楠洗完澡出来看到爸爸书房的灯还亮着就进去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没事,今天听一个朋友说起这么个人来。”
“哦,院羽是咱们市前任市长院斯宁的儿子,20年前,也就是你出生那年出车祸死了。”
“哦,那会他多大?”
“二十五、六岁吧,好像刚结婚不久,大概才一个星期就出车祸了,说来也怪,就撞到红绿灯的底座上,按理说没事才对,可他好像当场就丧命了,也没喝酒,哦,你们怎么突然说起他呢?”
“哦,一个朋友说那家伙很帅,那么他跟您差不多是同龄人吧?”楚楠自己也搞不清楚该怎么回答父亲的问题,只是突然觉得紧张,“那个姐姐该不会是个鬼吧?”他打了个寒颤。
“我们是校友,赶紧睡觉,冷了吧?快回房去。”爸爸命令到,爸爸似乎越来越有威信了,当然官也越做越大嘛。楚楠想着就愉快的回房间里去了。
“向叔叔,帮我查一个人的资料吧,但是请您别告诉我爸。”楚楠和爸爸的秘书关系不错,这个姓向的中年男子总会帮着楚楠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楚楠,查什么人的资料?做什么用?不要让叔叔在你爸爸跟前为难。”
“不会的,只是一个朋友的朋友,她想找到他,托我帮帮忙的。”
“哦,这样啊,叫什么名字?叔叔帮你找找。”
“院羽,四十五、六岁吧,你查查那个时期的户籍档案,好像还是个市长的儿子。”
“院羽?小楠,你朋友查院羽做什么?院羽早在二十年前已经去世了,你朋友多大年纪?是那个院羽吗?”
“向叔叔,就是那个院羽,帮我查查吧,我答应朋友的,我保证她不会做坏事,保证只是想知道而已,求您了,帮帮忙吧。”
“好吧,资料下午给你,看完了就还回去,知道了?”
“嗯,没问题,谢谢您了,向叔叔。哦,对了,你们怎么都知道院羽啊?”
“是啊,当年院市长痛失爱子后,从此我们市里就不再有红绿灯底座,而且重新规划了道路,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情,何况院羽也是个非常出色的人,跟我和你爸爸都是校友,不过比我大几级,和你爸同级,人也英俊潇洒,当年婚事办得很气派,和一个大集团的千金,好事多磨,结婚不到一星期就出车祸身亡,因此整件事情都被传得沸沸扬扬。好了,不跟你多聊了,向叔叔还有事情要办,下午你自己到户籍处看,我给安排一下。”
“好,谢谢您了,向叔叔。”楚楠很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他觉得这简直是一个离奇的故事,可不能在向叔叔面前暴露太多。
“不客气,自己小心,小楠。”
楚楠看着看着就头皮发木了,院羽出事那天果真是自己出生的那一天,难道是真的?楚楠不愿意相信这些因果轮回,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么阮楠呢?阮楠又是怎么回事?对,还有阮楠。
“小姐,你好,我来还这个档案,麻烦你再帮我找找阮楠的资料,谢谢你了,如果需要的话我给向秘书打个电话。”
“哦,不用了,向秘书说了你需要一些资料的,我马上帮你查查。”
“同志,资料上有两个叫阮楠的人,一个已经去世,另一个今年九岁,你要查哪一个?”
“去世?九岁?”楚楠突然想到那个女子:“前世我叫阮楠。”“噢,去世的那一个。”
“好,据资料显示阮楠26年前病逝。”
“病逝?”
“对,你可以去人民医院查查病史,如果需要的话。”
“不要查了,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楚楠的确是被吓了一跳,心跳的明显的慌乱。
“予欧,你来了?你身体好些了?”
“是,小青,我好了,今天回来销假上班。”
“小姐,是你啊?你在这里工作?”楚楠在回头的瞬间已经认出了她,那个唱“白狐”的女子,那个声称自己前世是阮楠的女子。
“跟我来。”
楚楠就跟在予欧的背后,纤细、白皙、眼睛透亮却一脸忧郁的女子。
予欧从出生以来就知道在26年前有阮楠、院羽的存在,她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也一直被这个秘密折磨着。她要寻找院羽,要阮楠的灵魂得以休憩,要自己解脱。她做着不平常的平凡的自己,辛辛苦苦。
她记得阮楠出生的那个家庭只有两顶红色的木柜,柜子里放着两个大人和三个孩子的衣物,还泛着潮湿的气息与樟脑丸的味道,一个高大、白皙的女人穿着洗旧的白色的确良衬衣在房间里走动,照顾着三个孩子的饮食起居,一个英俊而消瘦的男人早出晚归,为整个家庭的生计而奔走的日益憔悴。
她记得阮楠在认识院羽的时候刚满十八岁,扎着马尾辫,穿着浅粉色棉布衬衣,被他拉着手的时候双颊会烧到发烫,会莫明其妙的慌乱到不知所措;她记得第一次去院羽家的时候是和许多同学一起,她还是紧张到把盛满粥的碗摔掉,她记得院羽那漂亮的妈妈温柔的说没有关系时候的温暖;她更记得她出生在贫民的家庭,知道院羽是枝头的凤凰,而自己只是一只燕子;可是,这似乎是注定的,英俊洒脱的才子院羽正拉着自己的手,深情地说着爱阮楠,爱温柔美丽的阮楠一辈子,她怎么可以放手?他们相爱了,在爱面前海誓山盟,阮楠是相信爱情的,像相信能量是守恒的,不会无端的消亡,只会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或者只是从阮楠转移到阮楠和阮楠的孩子,阮楠怀孕了,在他们二十岁的时候,大学刚刚毕业,阮楠被分配到一所中学教书的时候有了一个孩子,院羽消失了,走的时候穿着阮楠织给的紫色毛衣,留下一叠阮楠从未见过的钞票,那钞票有许多,也许是父亲劳动一年或者是两年才可以得到的钞票,“小楠,对不起,父母不同意我们的事情,我已经很努力了,先把孩子做掉,等我的消息。”院羽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始终没有回头,在阮楠的记忆里定格的是一个背影,酷爱着紫色的背影。
“小姐,阮楠、院羽,你是编出来的?你在这里工作,所以你知道?”
予欧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阮楠是爱院羽的所以她不应该恨他,不应该让他死掉,可那是个意外。”予欧不停的想着,二十六年来没有停止过思考,她想知道自己这一生将要怎样度过,她知道阮楠心里的怨气,可是没有恨,她并不恨院羽,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有予欧,记得阮楠,记得院羽的予欧?她是带着她的记忆来寻找院羽的,找到了要怎麽办?要爱吗?要报复吗?予欧的脚步越来越快,楚楠走得越来越吃力。
“小姐,你走这么快干嘛?你不是要回答我吗?”楚楠清楚的闻到予欧身上的清香,是清澈的湖水的味道,被阳光晒到微温的湖水的味道,她相信这样清澈的女子是真实的,不是幻想出来的幻影或者鬼魅。
“小伙子,骗你的啦,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前世,我的前世,我特别吗?不特别吧?所以我只是骗骗你,小孩。”予欧突然间回头,她只是想告诉楚楠她什么也不知道,或许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不知道阮楠要怎麽样,现在她连自己要怎麽样也不知道了。她只想离开眼前这个秀气的男孩一个人静静。“所以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如果因为一句谎话想知道什么,那么就请回去继续查吧,或者请别人讲故事给你听也好。”予欧丢下这些话奔跑起来,她突然感觉阴云就在头顶或者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她喉咙疼的发紧,手脚冰凉的感觉浸泡在冰水里,小腹疼到揪心,有雨水或者是汗水正从脑门直淌下来,她晕倒了,倒在离楚楠不远的地方。
“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楚楠抱着予欧,这个单薄的女子浑身冰凉,似乎刚从冰窖里拉出来一样,楚楠慌乱了。“你是真实的,告诉我你是真实的女孩,你是存在的,不要吓我,告诉我你是真实存在的。”楚楠恐惧了,他不确定眼前这个苍白的女子是不是一个活物。
予欧感受到了冰冷,她从未这么寒冷过,身边有潺潺的流水,身体被一波又一波的冰冷的水冲击着,小腹里的器物似乎要纠缠在一起摆出一个形状,撕心裂肺的在腹部纠缠着,她蜷缩起来,尽量小的蜷缩起来,像一只猫,等待着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将她抱起,放在怀里温暖着,然后抚摸着她,等待她的寒意慢慢退却。她知道,她的心受了伤,伤口有鲜血汩汩的往外冒。
楚楠把予欧抱在怀里,“小姐,你醒醒。”边喊边跑,他担心她就要死了,他拼命的跑,他不能让她死掉,刚才的她还是好好的啊。
“院羽,我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可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是那么的爱你,你是一个懦夫,我从来都没有鄙视过你,觉得你是完美的,现在我鄙视你,我会恨你,会忘记你,像忘记呼吸里的尘埃一样,你让我觉得自己肮脏。”予欧喃喃地说着,是那么的清晰,楚楠是听到了,听得真真切切,他知道她还活着。“不,院羽,我爱你,所以不管你怎样对我,我都应该祝福你,都应该了解你的苦衷,孩子怎么办?我想活下去,清清白白的活下去,可是这孩子要怎麽办?”予欧的眼泪是温热的,正流进楚楠的手心里,在他的手心里温暖的回环。“不要,我不要记得这些,我不要有阮楠的记忆,不要为别人活着,我好痛苦,好痛苦。”予欧挣扎着,哭泣着,蜷缩着。
楚楠决定要爱予欧了,姐姐也好,阿姨也罢,他决定爱她,在第一次听她唱歌的那晚他就期待着她走进他的生命里,他整晚目光没有离开过她,她歌声凄美像在诉说,他渴望听她诉说,他喜欢她明媚的大眼睛,喜欢她微微上翘的嘴角,喜欢她忧郁的摆弄长发的模样,总之,他就是在那一瞬间就喜欢上了她,所以他要找到她,保护她,不管她前世是不是叫阮楠,自己前世是不是院羽,是不是伤害了她,伤害到她义无反顾的死掉,他要爱她。
予欧躺在医院的大床上,床头放着楚楠买来的花篮,玫瑰、百合、扶郎、康乃馨,整个花篮看起来温暖、和谐、安宁。
“予欧,你醒了?”
“楚楠?”
“你记得我的名字?”
“记得,记得你的模样,二十六年来都记得。”
“不要说了,忘了吧。”
“忘了什么?”
“二十六年来的记忆,从今天开始,只要记得我,记得我们的生活。”
“我们的生活?”
“予欧,我爱上你了。”
予欧呆了,呆到不知如何是好,她尴尬了,眼前的只是一个孩子,她不知道要怎麽样的孩子,她没有想过爱情,一直以来她都被一种错觉折磨着,似乎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要什么,生命里有爱情吗?
“别开玩笑,我们不可能,我不可能,我26岁了。”
“我知道你26岁,这我知道,可是重要吗?”
“我们是不同的人,我不想像阮楠一样。”
“告诉你,我不是院羽。”
“总之不行,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你回去吧,我打电话叫家里人就好了。”
“不要了,我会走,但要带你一起,我知道阮楠爱院羽,为院羽她可以去死,也知道院羽爱阮楠,为阮楠他可以抛弃刚刚结婚的妻子,只不过院羽是个孝顺的孩子,但他不知道真爱,所以到最后他一无所有,我不是院羽。”
“我不会再记得这些了,我希望阮楠能够明白我,或者说她是我的前世,我应该记得她,为了让我记得这些她想必也很辛苦,把这当作一个故事吧,我们不要再提及了。”
“是,不会再提了,让时间来证明爱吧。”
“爸,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予欧。”三个月后,楚楠将予欧正式介绍给自己的父亲。
“予欧,来,过来坐,咱们一起包饺子,楚楠的母亲因为难产去世早,我也忙工作,一直没有好好照顾楚楠,现在就拜托给你了,希望你们幸福,但也得照顾我这老头子,我可是就你们两个亲人,哈哈。”儿子为这个女子的付出楚石看在眼里,他知道儿子对这个女子付出得真感情,他还能说什么呢,大儿子六岁的女孩子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也许是命吧,二十六年前自己不是在雨水中抱起那个跟眼前的女子一样单薄而美丽的女子吗?也许她是来报恩的,楚石想着突然觉得欣慰,什么真真假假,爱不是最真实的幸福吗?
本文已被编辑[湘西南箫剑]于2007-11-28 18:53:3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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