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天

独坐在一个深刻的日子里

遥想我自己

伸开手，如同树枝

鼓动脉搏，如同河流

我在秋天渺小如一枚松籽

秋天充满我的身体

在秋天

在某一个自在的云里

在叶子里，在叶脉间行走

我心事重重

又不着痕迹

纷纷凋落

象憔悴的叶子

果实丰盈

充满成熟和痛苦

我是失望

又如同一个期冀

我是秋雨

依依斜斜，扬扬洒洒

我是希望和无望的眼泪

我是江河

因成熟而细腻

又象母亲的手颤抖着

书写一个个陈旧的通信地址

我在秋天的家中

在墙壁里

在灰烬里

在忠实的木纹里

我象经久的允诺

又象是历史

作者附言：面对白纸，我总会突然回到荒凉。我无法比它更纯粹，无法比它更富有意味。它的纯洁总能让我检查自己。白纸沉默着，它仅仅是可能，它拒绝显影你简朴的童年，那个不可企及的却足以让现实为之骄傲、为之振颤的精神幻象。于是，写作，便成为写作者与白纸的一场永无休止的艰苦的搏斗。

我渴望美。美和幻象，是我生命的泉涌，是我们活下去的根据。我一直尊崇古希腊那种心身和谐的生活，一种露天的开放的生活，人们穿着白袍在沙滩上走来走去。笛声慵倦，白色的采石场高悬发光，晒裂的船舵上，隐约可见斑驳难辨的字迹，而生活，纯洁得象一场阳光下的竞技。

诗歌，起码代替了我向童年的美，向那无法看见的云象复归。是诗歌，使我和永恒重新有了联系，使一切变得可爱。当我写完，我为自己倒的那一杯开水就凉了，可以一口气喝完而不敢难受。而我的一生也就从这清冽的水中流过。这里面，显然有着一种短暂而永恒的美丽。

至于写诗的人，知道他活过、爱过，别的不提也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