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y局的几位大人物走进一家星级宾馆，检了靠窗的桌子坐下。

服务员递上菜单。局长示意女秘书小刘，“小刘，你来！”

“我？不！”刘小姐温和地说，“我不合适，我看不如你来吧，”将菜单递到副局长面前，“你的夫人是二级厨师，你应当对吃最有发言权。”

副局长连忙推辞，说他不懂，平常在家妻子说了算。

“谁不知道你张副局长对吃最讲究？”局长笑道，“你就勉为其难吧！”

科长也跟着连连点头。

“话可不能这么说，局长你什么没吃过？在座各位肯定数你这个。”张副局长将大拇指一翘。

副科长假装望着窗外。

服务员一直脸堆笑容。

“大家请听我说一句，局长德高望重，在局里哪个不对你尊重备至。你既然让大家来点，我们就借花献富。我一介女流，不足以消受这份福气。副局长平常吃尽天下美味，今天也应换个口味。我看不如让两为科长来点吧。”刘小姐娇滴滴地说。

“不！不！不！还是你们点！”科长、副科长一齐推辞，“我们不懂，怕点错了会伤大家胃口。”

“你们就别推辞了，我说定了，科长，你来点！哈哈！”局长说道。

科长知道扭不过，只好同副科长研究起来。结果点了三十几道极为昂贵的菜，二十大瓶上乘红酒。

“请大家稍等！”服务员转身走了下去。

二

局长端起茶杯，右手揭开杯盖，送到嘴边，用舌头试探一下，摇摇头，将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向杯壁吹去，喝了一小口。喝茶同时，眼光从杯沿瞟向旁边的女秘书。局长在三年前离了婚。

刘秘书感到不好意思，盖下眼皮。她身穿白色连衣裙，唇膏涂得不淡不浓。樱桃小嘴，开口讲话时像要将字咬碎，但又吐词清晰。她的鼻子可以和世界上最美丽的鼻子攀比。眼似秋水横剪波。一头瀑布伸展开的黑发，直叫你羡慕不已。

她坐在那儿双手置于腹部，不时瞅局长一眼。她今年二七，未婚，被局里喻为无刺的玫瑰。

副局长盯着窗外的天空。

两位科长谈着局里的事。

三

菜上。

副科长忙打开一瓶酒，先给局长蒸了满满的一杯，然后是女秘书、副局长、科长，再是自己。

四

酒已喝去十几瓶，但无一人醉。

局长现在才明白，秘书小刘果然不一般，简直是女中豪杰，酒量好到自己恐怕也不是对手。

秘书小刘的脸有几分红，好似三月桃花，在晨光中闪耀着光泽。眼睛也更加放光彩，珍藏着迷人的火焰。

局长见菜基本未动，便放下手中的酒杯说：“大家只顾喝酒，别忘了吃菜！”

大家都举起筷子，但谁也不愿意先下手。于是又相互推辞一番，结果由局长带头先动。

五

按理说，大家的酒菜都饱了，但是大家相聚毕竟不易，得好好珍惜机会。

刘小姐提议让大家划拳。提到划拳行酒令，这可是局长的拿手好戏。科长次之，副科长最差。

几圈过去，副科长有些昏了，但头脑清醒得很。当他被罚到第九杯的时候，在他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索性假装喝醉了，但嘴上却说：“我没醉！”他心里明白，如果说自己醉了，别人就会认为你没有醉。如果你说没有醉，别人反而以为你醉了。

早就该到埋单的时候了，可谁也没有表示。

局长心想，我是局长，难道今天还要我请不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你们想要升职，哪个不需要我一句话？他有他的理由，于是嘴角漏出笑来，“来！再划！再喝！”

女秘书小刘的脸蛋红彤彤的，好是可爱。她的脸上挂着红朴朴的笑，心里也想着埋单一事。她想几个大男人不会没有骨气，让女人替他们埋单。如果同女人进餐，还要女人埋单，男人岂不丢脸？她也有自己充分的理由。

副局长没喝多少酒，也无醉意，不时用筷子夹一块海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科长同副局长采取同一态度。虽然二位官不及局长，但下面还有一个副科长！自然论不到他们去埋单。他们两人也有充分的理由。

那么看来，副科长是非得买单不可了，可副科长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早在两小时前他就装醉了。他心里明白，只要自己装醉，借酒发疯。他断断续续地说：“我没醉！我还——还——还喝！”他边说边打着饱嗝。他有他的理由。

六

……

当所有的理由都一样的充分时，理由将不再成其为理由了。在这个时候，醒着的不能再醉，醉了的还得醒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