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亲情树）牵挂如云

外地的朋友因事经过十堰顺便来看我了，由于是一年难回十堰一次的远方朋友，所以在他离开时，我专程送他到三堰汽车站。眼前，一对比我年龄稍大的中年夫妇也来送人，不同的是他们是和外地上大学的女儿告别：两位家长尾随着汽车从站内跑到站外，随着“到学校记着给家里打电话”的喊声，耳畔传来的是女孩子稚嫩的声音：爸爸妈妈，再见了！快点回去吧！我分明从他们挥手的身影上看到，这父母对孩子的牵挂已尾随汽车而去了。突然想起“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一个叫“牵挂”的词语在我心中定格，忆起自己十几岁时从乡村到县城上学的情形……

那是二十年多前的一个秋天，从贫困山村的“大地主家庭”出生的我中学毕业，在经过了半年艰苦的建筑队打工和自学生活之后，终于考取了城里的一所农校，这是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也是父母含辛茹苦多年所取得的一项成果。但从那时起，我的远行就带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伤感，我总能感觉到父母的渴望和忧虑，盼望着我出人头地，却不得不承受着天各一方的痛苦——很少离家的我初到学校很不习惯，时常在课后的傍晚一个人望着家乡的方向流泪。

我清楚的记得那次临行的前几天，父亲天天都在为我准备物品，二哥挑了一担子被子和木箱子的行李，我背着一大包乡下特制的泡菜酱菜之类的东西，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这是父亲的一片苦心，我不忍心说不要。一大堆人将我送到村口，父亲站在远方，远远地目送我往停车的地方行走。我努力忍住眼角的泪水，向他们挥手道别。一个月后，我的家信飞到了家乡，二哥回信了，说父亲在汽车发走的那一刻，突然间落起泪来，谁也拦不住。我是家里兄妹中最小最听话也是“最聪明最有出息的”男孩子，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因为从那时起，大哥曾因家庭出生不好没能上高中，二哥考上了乡镇干部也被别人顶替，命运决定了两个哥哥只能在家务农，小妹早已没再上学，所以在家中所有的人眼里，好像我就是家里光宗耀祖的希望，然而我的离开也使父亲很长时间难以自持，有时梦中会叫到我的乳名。

为了适应，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业上。就是星期天也是书本伴随我在学校的后山上度过。直到一学期后的放假，我才想到了回家。当时，不知为什么校长的女儿总说我好，硬是要和我同桌，似乎我已经有了像西红柿般酸甜的初恋，带着一些隐秘的伤感，我回了家，袋子里装满了写给她的书信。呆了一个月我就告别了家乡，因为爱情在远方呼唤着我。父亲如先前一样，到村口为我送行，我的怀里揣着父亲给我的血汗钱。

汽车发动了，父亲却突然跟着车跑了起来，我的思想才收了回来，隔着车窗说，爹啊你回去吧！父亲对我说，娃子，你床上的那本书是不是忘了带？突然之间，所有的杂念像肥皂泡一样崩裂开来，我真想下了车，告诉父亲我的假期还有大半个月，我竟然欺骗了他老人家……

时光过去了二十多年，我从乡镇到县城到大城市到今天，我已人到中年，自从让乡下的大哥来我所在的企业上班后，乡下只有我的父母了，偶尔回去看望年老体弱的父亲，他总是说要我以工作为重，不要为他老人家担忧而影响单位的事；如今我也为人之父，每当周末我都会盼望自己在东风中学住校的孩子回家，或许那是我的牵挂；生活中，每当看到别的父母送他们的孩子远行，我都有真切的感受：在这人世间，的确有一种爱使我们六神无主，却又让我们春风满怀，我们甘愿为它付出自己的青春年华，就像那天边淡淡的云，一边努力绽放着自己的美丽的色彩，一边又悄悄地躲藏无边的天际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