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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的舞女(下)方芳88

发表于-2007年11月28日 清晨7:54评论-0条

明星歌舞团第一场演出安排在工人文化宫。小县城来了中原大城市的歌舞团,观众人山人海,广播里电视上报纸上发播了消息。标题大而且激情:明星歌舞团俄罗期民族舞蹈激情表演,浪漫异国风情。

俄国爱情大诗人普希金有一句名言:用我的语言把人心点燃,而明星歌舞团用身体作语言,把已进入新世纪的人们心灵点燃。

冬梅勇挑重担,除了阿玉的意外之死,春梅和红梅的生病,团里又有几个女演员被冬梅像赶鸭子上架,无奈地为艺术为生活而“献身”。

冬梅做了俄罗斯少女特有的红棕色头发,女演员们纷纷化妆成俄罗斯少女的模样,她们放肆放荡地表演半裸和全裸舞蹈,和俄罗斯本质上的舞蹈大径相庭,她们是依照田桂花的“挂羊头卖狗肉”计划实施。

天堂县钱欲情欲压抑了太久,好象腊梅熬过了寒冬一样过了春节便绽放一样,男男女女以为半裸全裸的青春激情舞蹈就是异域文化。

红梅强打起精神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冬梅和女演员们。

粗犷奔放的俄罗斯民族舞蹈,似裹挟着伏尔加河的滔滔波浪,鼓荡着西伯利亚强劲的寒风。渲染出辽阔苍茫之意,明星歌舞团来自黄河岸边的中原,或许有着相似的一面。俄罗斯舞蹈又有极阴柔的一面,肢体语言流畅,抒发和风细雨般的爱情,有着幽深辽远的忧伤,勾起人们悲怆的情怀,红梅生长在中原如今漂泊在阴柔的江南早春,她便有了许多同样的情怀,便如痴如醉。

俄罗斯民族舞蹈,有英雄气和风霜气,也有野火的气息,是一种较复杂的融合,性格展示强悍和激情。俄罗斯那样苍茫的时空背景里,应该产生热烈奔放,苍凉刚健的舞蹈。而中原大地黄河岸边并不生活着如此胸怀坦荡的男女。洪胖子把车子停在文化宫门口网球场边,拨通了红梅的手机。

“喂,那位?老爸,你咋想起我了,你不是一直在外接生意吗?“

“你出来吧,我在网球场这边等你。”洪胖子说。

“老爸!”红梅没有像从前小鸟一样扑进洪胖子怀里。

“你妈要我找你谈一次,这不,有事了我才想起找你。”

“老爸,别你妈你妈的跟我说话,田桂花是团里所有人的妈,她就是田团长而已,你不比她,你是我爸爸。”

“红梅,爸接到了一桩买卖,可以在娱乐城表演十天半月的,对方承包老板提出要我们团里去两个美女,晚上陪承包老板喝喝酒唱唱歌。”

“还陪他们睡觉,这是冬梅她们干的事,我不干。”

“我不是让你陪他们睡觉,老爸也在场,一块去参加酒宴,承包老板还答应他们梁钱请客。”

“老爸,你就爱喝别人的酒,占别人的小便宜,我讨厌你。”

“红梅,我都答应那位承包老板了。”

“我不舒服,我有病。”

“你脑袋里有病,装满了豆渣。”洪胖子说。

“真的,老爸,我活不了太久了,我说出来会吓坏你的。”红梅说着话,便大哭起来。

“红梅,好女儿,和老爸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碰我,让我睡到大篷车里吧,我这病会传染的。”

“女儿,别哭,你到是说,得的是什么病啊?”

“医生说,我这病是已经有半年潜伏期的艾滋病,最多能活二年三年。”

“真的,你没骗我?快,妞妞,马上去医院,去杭州大医院。”洪胖子是相信自己女儿不会编造谎言的。

当晚,洪胖子驾着车子送女儿去省立医院,车上,洪胖子问:“是不是春梅传染给你的?”

红梅说:“不,是我做了错事。”

“女儿得了这种目前无法根治的病,你当父亲的怎么就不知道?快送传染病医院吧,现在要做的是保持病人的乐观,让她按时用药,先去做骨穿,血液检查。确定病况。”主治医生的话在洪胖子头上浇了一盆冰水。

红梅终于在早春倒下了,她开始连续不断的高烧,再不象以前时好时坏,她想念着自己的男朋友常青,她想,这辈子是当不成常青的新娘了。

红梅住进传染病院的第三天,身上长出了疮疹,皮肤开始出水。她越是担心,身上越是有不良反应。她先是嘴角有了一个小水疱,逐渐在几天内扩散到腿部,胸部,火气首先从脚丫子泄出,大大的水疱使皮肤烂成一块块的。

红梅躺在病床上,想翻动身子都非常费力。

主治医生说:“这还不是艾滋病晚期的症状,或许是用了抗生素药物过敏诱发的全身皮肤剥落。”

洪胖子说:“能有救吗?”

主治医生又说,“美国有一名患者,也是年轻的姑娘,产生过令人恐怖的严重过敏反应,浑身上下的皮肤象枯死的树皮一样一大块一大块脱落,甚至头皮头毛掉得一丁儿不剩。后来圣地亚哥的专家们对年轻姑娘的病情会诊,认为她患有非常罕见的中毒性表皮坏死症。我想,龚红梅不会出现同样的病例,不过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医生,要真是这样,还有救吗?”

“据说,美国加州大学烧伤中心的丹尼尔•罗扎诺医生有治疗患者的办法,用一种人造皮肤裹住身体免受细菌感染,后来治好了这种病,目前,我们全国都没有这种医疗水平。记住,病人已经丧失了免疫系统,没有丝毫抵抗力,病人肯定全身疼痛难忍,但仅打杜冷丁这种止痛剂是没有用的,还是让她处于昏睡状态的好。一会儿我派人给病人注射一定剂量的镇静剂。”

主治医生的话让洪胖子全身完全麻木,脑袋里有无数只耗子在钻进钻出。他真的恐惧红梅患美国姑娘一样的怪病。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思考着:怎么会这样?或许是我做了太多的丑事?

洪胖子掏出手机给常青打电话,你来一下杭州传染病医院看看红梅,好吗?

田桂花在病房外哭泣:‘红梅,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你怎么得了这种病啊。“

常青开着面包车,奔波了半夜才找到传染病医院。

常青是被要求戴上护罩见到红梅的。

红梅正清醒着吃苹果,她并没有主治医生说的那么吓人。不过,艾滋病患者的疼痛掩盖在笑脸背后,她看见了常青,不能不笑,她想,我一定要有风度,他仅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可是,她有许多心里话要对常青说,常青是她生命中唯一有关联正逐渐爱着的青年。

红梅用手机给常青发短讯:“常青,真对不起,我错了。“

常青给红梅发短信息:“不是我不爱你,红梅,我无法带你走了。”

红梅给常青发短信息:我真的不能走了,叫声你我的常青大哥。

常青给红梅发短信息:经历了许多事,我会成熟起来。

红梅留给常青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要自卑,要坚强地做个男子汉。请你帮我把春梅送医院治疗行吗?

常青隔着玻璃窗对红梅点了点头。

红梅对身旁的洪胖子说:“请你给常青五千块钱交住院押金,让常青送春梅去医院,这或许是女儿活着时的最后一个请求,春梅得的不是艾滋病,刘汉云马上从南方回来了,他会饶不了你的。”

也许是女儿的请求和软硬兼施,也许觉得自己有负刘汉云的重托没有照顾好春梅,也许是自己曾经强*过春梅,觉得心中有愧,生出了一丁点同情怜悯之心,他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五千块钱给了常青。

常青身体还是大学时期的虚弱,在歌舞团的三年时间就象一个奴仆,为他人活着,看着发生的一切。他想:身为男子汉,一生背负的是对自己生命的承诺和对他人的责任。男人一定要堂堂正正,不做损人事不做亏心事,自己被田桂花引诱,大大伤害了红梅,以后的路一定要胸怀坦荡不计较个人恩怨,努力拼搏,我歌我泣,遇山劈山,遇虎打虎,把无聊委屈和任何痛苦一个人承担,生命最大的悲哀不在于贫穷,不在于卑微,而在于失去价值和方向。他明白了社会这所大学校是真正的炼炉,以后的日子决不会对任何英雄式的人物顶礼膜拜,决不会在任何大师领导面前发抖。在生活和追求爱情的道路上,把对女人的爱视为人生的信念一样崇高,不让女人受一丁儿伤害,男人,就该通过女人对自己的肯定,认可、欣赏,爱的递进才获得更大的动力和旺盛的生命力,然后成就一切。

常青开着面包车驶向大篷车,完成红梅交代的弱者对强者的请求。他的心中有这么一个信条:欺负父母的男人是一条狗而已,欺负女人的男人是狼,欺侮弱者的男人是流氓,真正的男人攀高峰挑战强者,信守承诺。

常青把面包车停在旅馆门口。

看守职业学校大门的邱老汉对常青说:“你们在大篷车里放了什么好宝贝?门口塑象下那条大黑狗对着院里大篷车叫了三天了,夜里听起来可怕害人,它象人一样哭嚎。”

“没有什么吧,大篷车里不过是一些道具罢了。”

“小伙子,按我们本地迷信说法,可是不祥之兆,你还是看看大篷车里有什么让人讨厌的东西,尤其那些破破烂烂的物品该扔就扔掉。”

“好吧,老伯,这件事我来处理,你进房看电视吧。”常青不想让春梅住大篷车的事被邱老汉知道,这是损害歌舞团形象的事啊,自己在一天一时就有义务维护。

红梅住进省城医院的三天时间里面,洪胖子在医院里陪着女儿。田桂花忙着演出的事,冬梅因为有一脚把她象蚂蚁一样踩死的报复心理,每天从大篷车旁边经过,不知多少次听到春梅越来越虚弱的声音,她们好象忘记了她的存在,团里的女演员们年轻天真看着团长和冬梅队长这种态度谁也不敢朝大篷车里多看一眼。

春梅已经有三天没吃任何东西了,几袋方便面置放在道具柜上,两只热水瓶已经三天没人打开水了,春梅光是喝着水维持着生命。

春梅的病是跳湖自杀未成后受凉导致病情恶化,夜里的体温达到四十度,嘴唇裂开了长着一层霉菌般的肉膜。从黎明开始,她的大小便全弄在了身上和被子上。

假如田桂花有一点人性,委派人在生活上照顾春梅,及时送春梅去医院救治,春梅不会到这种地步,春梅在死亡线上已经挣扎三天了。

常青扶着大篷车后厢绳索爬进车里时,他闻到了一种恶心的奇异味道,这种味道可以让他几天吃不下任何东西,接着他看见红绸被子里有一张枯瘦的猴脸,被长发散乱地裹着,痛苦地呻吟着。常青落泪了,春梅才十九岁,曾经是舞台上一个纯情优雅的漂亮姑娘,春天的梅花一样,现在,居然不如一个乞丐不如一条狗。

“你是谁啊?”春梅轻声地问,她的思想已经一片空白,意识全然模糊。

“我是常青,是红梅让我来送你去医院治病的。”

“你来得太晚了。”春梅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但嘴唇动着却使不发丝毫声音。春梅骨瘦如柴的手臂抖索着。

常青强忍着肮脏和奇臭,连同红绸被子一起裹着抱在怀里,他已经感觉不到春梅还有几十斤的体重。

常青大声吆喝:“卢师傅,邱大伯,你们来帮帮我吧。”他感到了要把一个病人从大篷车上抱下来送进面包车的势单力薄。

卢师傅跑了过来,轻声对常青说:“这是作孽啊,花朵一样的小姑娘。”

门卫邱老伯说:“你们不能光顾了赚钱财,不管人的死活,女娃子活不了太久了,你们歌舞团的头头脑脑良心被狗吃了?我看见他们一定要告诉他们,我这学校招待所不让你们住了。”

春梅被邱老伯和卢师傅的话惊醒了似的。当常青由两人帮着把春梅抬进面包车时,听到春梅极其低抽的咳痰声。

春梅用尽最后的气力对常青说:“好心人,你们跟我家里人讲,我不行了……在天堂里,我一定做个清清白白的女孩,我等不到刘汉云回来了,我有好多话要对大家说,可我说不出来了……“

“姑娘,你省着点力气,我们马上去医院。”卢师傅说。

春梅死在常青车里时,车子正在去医院的半途上,常青流着泪,一路闯红灯。

春梅死亡时间是下午四时,主治医生说:“你们送来的太迟了,已经死了二十分钟了,死者家属和单位领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仅仅是道义上的,而且是法律上的。”主治医生向医院院长作了汇报。

法医和医院所有内外科专家教授汇集一起,他们一致同意在尸检报告书上这么写着:死者梁红梅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腿部感染因得不到救治已深达骨髓,肺部大面积感染……

常青看着医生在窃窃私语,发现春梅彻底没救了,显得悲伤和六神无主。他走出急救室门外给洪胖子打电话:“龚老板,春梅已经死了,怎么办?”

“真的?春梅怎么会这样?”

“老板,我开车回团里来找你面谈。”

“常青,红梅对你咋讲的?你忘了?你马上离开天堂,回你的老家去吧。”

洪胖子感觉到了事件的严重性,可是他认为自己虽对春梅的死有一定责任。但不是直接责任,也许逃过这一祸害就会好的,他怕的是刘汉云那双眼睛和他那副拳头,刘汉云会把自己撕个粉身碎骨。

常青打电话找冬梅时,冬梅正在用她动听煽情的嗓门和性感味十足的身体在影剧院门口举着喇叭作歌舞团演出宣传。

“同志们哪,各位朋友,一山还比一山高,明星歌舞团演员最风骚;山外青山楼外楼,衣服脱了一件少一件。”

影剧公司门前竖着两上大广告牌,上书:大型歌舞表演,歌星艳星激情汇聚。并贴着几个衣着暴露已死去的阿玉和春梅等美女图象。

刺耳的喇叭再次传出动情的声音:“叶子媚的胸,乔丹的腿,梦露的嘴,阿娇的臀,……啊一秒钟:心跳加快,二秒钟:坐立不安,三秒钟:神魂颠倒。”

不少民工和商贩模样的男人,年轻的年老的从三面六方踱步而至。大家嘻笑间流露出对明星歌舞团极大的兴趣。

衣着简陋的打工者在无聊远离家乡情感的折磨中被热辣辣的广告征服,他们从每月才几百块钱的工资中掏出二十块钱购买了门票,为了过过眼瘾驱赶着暖花开情欲的折磨,他们不会知道美女们幕后的故事,美女们台上的戏闹只是人生虚幻的梦境,她们活得不比外来民工兄弟容易,民工们离别故乡告别亲人终有时日,而她们走进了万丈深渊,民工们奉献的是繁重体力,而女演员们需要梁出的不仅仅体力智力,更是许多精神的折磨。

“你说什么?洪胖子!”冬梅对着手机说。冬梅对自己的老板洪胖子是敢于平起平坐说话的,只要田桂花不在身边,她能一把揪住洪胖子耳朵,在他头上拍两掌。

“冬梅,我想和你谈谈。”

“春梅死了,和你跟我都没一点儿关联,我可想死你了,你在传染病医院,我又不能去,你陪了红梅三天了,这三天就如三年。”冬梅每一次和洪胖子幽会总能从洪胖子身上揩到一点油水什么的,比如香水、化妆唇膏或者让他买水晶项链,时装,洪胖子虽然平时气量小对团里演职员食费奖金什么的卡得死,却在冬梅面前很大方,除了冬梅性感十足有永远的诱惑力,冬梅有着高超的性技巧,总能把四十几岁不愿在女人身上梁出太多气力的洪胖子搞得舒舒服服如春天阳光下老猫似的。

洪胖子生活在沸腾的时代,青年时的理想失落导致他进入中年后的寻求奢侈,寻求闲适,让别人去终日劳役,心灵孤寂吧,自己该抓住触手可及的享乐。长时间给歌舞团找买主,他养成了自己独有的思想观念。那就是他不喜欢雨后的彩虹,他喜欢乌云背后的艳阳,他喜欢看别人在痛苦中无奈哀嚎,而自己有着美味佳肴衣着锦绣有香车美女陪伴,他不想过世俗的日子,他常想,田桂花也不过是在人生游台上仅仅合作表演的玩偶和戏子,是一个活体道具。洪胖子想,大浪淘沙的年代,所有人都被金钱这个魔鬼祸害到魂不守舍的地步,自己只是一颗尘埃。最终也不会寻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安放漂泊的灵魂,抵达命运的花房。歌舞团就如走马观花汪洋大海中的一条船,奔走四方,看见了眼花缭乱的许多身外之物却被心灵罪恶的人抓在手中。而自己是船的发动机。田桂花仅是一个舵手而已。他心中已经失去了对田桂花的耐心,他要寻找解脱缓解外界给自己的压力,他有调节船上的风帆。他心里作出了私下出走的准备,红梅是自己掌上明珠,在传染病房住着,至多一年二年的生命期限。再说她有那么多医生护士,艾滋病人有国家免费治疗,他可以放心,田桂花他可以更加放心,歌舞团让她支撑着。实难过去,自己还可以回来东山再起,假如田桂花有什么意外,他仍可以凭着手中已积聚的几十万块钱隐身那一个角落安稳度日。是啊,烦恼少了快乐就多了,仇恨去了就会有友爱,艰难过去就会有畅顺,洪胖子其实就是一枚细菌,江南的连绵阴雨天让他侵害着别的健康肌体,他应该放在垃圾焚炉里烧一遍。

洪胖子和冬梅的幽会放在天堂大酒店。

洪胖子进天堂大酒店里底下大堂时,冬梅已经坐在红木沙发椅里等他了。

“冬梅,你坐出租车来了,咋不让我这新车接你呢?”

“这豪华车我没有资格坐,我不想做你永远的情人。”

“我还想请你坐新车一块去太湖边上赏梅呢。”

“洪胖子,省了你那份好心吧,春梅已经死了。”冬梅先发制人,她要把春梅死的罪责摊在他身上,冬梅虽然说不上是个狠毒的舞女,可她有计谋,她的手里还捏着阿玉的“卖身钱”,一直没交到阿玉手中。

“我们不要见面就吵架,好不好?我怕你行不行?我们上楼坐下再说话。”

洪胖子让酒店女招待开了一个房间。

“洪胖子,你不是还有……干我的雅兴吧?”冬梅在房间里沙发上坐住。

“我是没有这个雅会再乱搞了,红梅都这个样子了,好象就是报应。”

“说起红梅,我们怎么地没看出她有珠丝马迹呢。”

“都是网吧害了她。她撞上了恶魔!”洪胖子沏了一杯茶递给冬梅。

“那可怎么办呢,田团长也是心神不定的,团里的女演员知道春梅死了,红梅得了艾滋病,她们都不知道其中原因,都害怕得要命。去年的‘非典’终于过去了,可‘禽流感’什么的又四处传染,她们不乐意去公共场合演出,都说着要罢演呢。”

“冬梅,你自己首先要稳住阵脚,不要疑神疑鬼,见风就是雨的。”

“胖子,不是我要带头起哄,要不,给女演员发些安慰奖巩固一下情绪,让她们别疯了一般。”

“可以适当考虑,冬梅,你是队长又是团里的栋梁之材,我会听从你的建议。“

洪胖子又说:“我主要考虑的还是歌舞团演出的事,你要一肩担起责任来,我要去浙江或者福建寻找财路,田桂花是要常到医院去的,团里的大小事情需要你一把抓。”

“行啊。”冬梅应承着洪胖子的话,她不想从他话中探出什么意思,她只是想增加自己的价码。她有自己的计划,她知道团里女演员对春梅的死存有阴影,这种无法抹掉的阴影就罩在自己头上。她摆脱不开,唯有寻找机会离开歌舞团,她和东兰县马副县长的情爱挂葛,团里谁也不知道内情,她可以离开是非的圈子,投身现在人大的马副主任替她构筑的鸟巢,谁都不知道她失踪的内幕,说不定团里的演员们还以为她被谁谋害了呢,这种被人忽然暗害的事情还少吗?

洪胖子从自己皮包里拿出一万块钱放在冬梅面前:“这是一万块钱,一个月的伙食费,有些余钱给大家发些安慰奖,具体各人多少数目,你自己去定吧,我下午就走。”

“春梅死了,不举行葬礼啦,至少要送去殡仪馆火化吧。”

“这些事目前谁也做不了主,可能以后……”洪胖子没再把话说下去。

冬梅在心里窃喜,没想到我运气如此之好,和歌舞团不辞而别之前,还能从洪胖子手里拿到一笔钱。

洪胖子是在天堂大酒店门口和冬梅分手后,开车离开天堂县去了外地,他没有对冬梅说确切的地方。

冬梅看着洪胖子驾着车驶上立交高速公路,感到了万分喜悦和轻松,她没有和团里任何人打招呼便遗下在歌舞团所有不值钱的物品,肩背小皮包走出大酒店径直去了天堂广场。

天堂广场停满了许多出租车,她随意地叫了一辆出租车,对长满胡须的司机说:“出远差,去东兰!”

“有二百几十公里呢,开计时器还是讲定价格?”

“你怕我没钱梁车费吗?”

大胡须司机看着美丽年轻的冬梅说:“可能吗?看你就是急着去做大买卖的大老板。”

冬梅在车子里对着车上的返照镜整理起时尚衣裙,脖子上的白纱巾有一角飘在窗外,她穿牛仔衣和格子羊绒裙,她把自己看成了一个高贵女人。

红梅卧在传染病医院里,碾转难眠,她觉得完全有必要把春梅死亡的情况告诉刘汉云。

红梅一字一句边在手机上给刘汉云发送短信息边落泪。

“刘汉云,你何时到天堂县?春梅住在天堂县人民医院,红梅。”

刘汉云刚下飞机,便听见口袋里手机响。

刘汉云一身西装,满面春风,他想好好看看春梅,为了寻求爱情和心中的幸福,他把二百万留在了南洋特区,可他手里带着的皮包工里有三张银行卡,他在工商、光大、银联存放了近一百万人民币,他可以买一套并不低档的公寓房买一辆中档的车。带上心爱的春梅去微山湖边的老家,他要让乡亲们看看自己娶了一位多少美丽自然大方的姑娘做媳妇。

他看到了红梅发给自己的短信息。他不相信春梅会生出什么大病来。正处于青春期的年轻姑娘,谁没有一点小毛小病呢。不要太奇怪,你红梅就喜欢把小事闹大,你红梅是歌舞团长的千金宝贝,金枝玉叶似的,可把我爱着的春梅看得那么高贵。春梅本质上就是山野一枝傲骨可以经历风雨的腊梅。

刘汉云眼前浮现出春梅娇媚的双目,健美的双腿生机昂然的双乳和她在小镇舞台上风雨夜旺盛的情欲,春梅是一个多少鲜活的生命。她是真诚的质朴的不带任何私欲爱着自己。

春梅是一朵在春天里胆怯地绽放的梅花,她有多少温柔的心灵。他甚至想自己不仅可以对她报告好消息还要在床上好好地征服她。他离开她许久,胸中积聚了太多的思念,身体里累积了那么多原始本能上帝赋予的男人的力量。

天堂县的春天来得太慢,二00四年的春节过得太早,到了三月,还有北方来的寒风打在脸上,郊外的茵茵绿草充满生机,柳树垂着长毛。桃花年年笑春风,今年春天笑得更凶。

刘汉云在天堂县人民医院对面的街上买了一束红玫瑰,情人节早已过去,红玫瑰才一块钱一枝,他搂了一百枝。他想,人生百年,活够一百岁足够了。

然而,找遍天堂人民医院所有的病房,他没有找见春梅。

他想,也许是红梅这个父母家教不严的年轻女孩的恶作剧吧。

刘汉云又拿起手机给红梅打电话:“我现在天堂人民医院,咋找不见春梅呢?你过来一下好吗?”

“刘汉云,真对不起你,春梅已经死了,她被冰在停尸房里,你见不着,要经过院长法医同意,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她。可我一下子又来不了,因为我也住在医院里。”

刘汉云觉得天昏地转。春梅,你怎么一下子没了呢。

刘汉云到天堂县的第二天,春梅的母亲梁婶从中原坐火车来了,在刘汉云以春梅未婚夫的名义和梁婶见面的大酒店里。刘汉云呆呆地不知道对梁婶能说些什么,又从何说起。刘汉云知道自己和梁婶都有自身的原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红梅卧在传染病房里。当她得知冬梅无缘无故失踪,老爸洪胖子携巨款私自逃亡时,她整个身心崩溃了。她想,也许是他俩策划了共同的阴谋。也许他俩早有私情,她感到震惊和可恶的是老爸竟然遗弃自己在医院里不管自己的死活。自己已经到了濒临绝望,走进人生死胡同的可怜女孩。

红梅趁着医院病房医生护士接班的空隙,取下自己手上的吊针,私自逃出了医院。她不怕自己的艾滋病传染给任何人,她感到这个世界到处有艾滋病菌或者有比艾滋病更加厉害的病毒潜伏在每一个角落,她不明白,自己的老爸为什么会私自到如此地步,难道就没有一点儿亲情父女情了吗?她招呼出租车直接到了到了职校招待所。

唯有一辆大篷车和一辆早已脱落漆皮的面包车停在空旷的院子里,歌舞团的姐妹们在影视公司拥有的娱乐城疯狂的舞蹈,出卖着良知和虚伪的笑脸。红梅觉得所有一切都那样可憎。她觉得自己活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美好的青春梦想都已经过去。她把自己的失败归罪于父母。他们为了获取金钱,成为金钱的奴隶把自己推向了今天灭亡的道路。

红梅取过大篷车上的塑料桶,一根塑料软管。照着常青从前的样子,把塑料软管插入被挣了铁皮盖子的车子油箱,她捏住塑料软管猛吸一口气,汽油便象墨色的血液一样流出来,流进了塑料桶。

红梅把塑料桶里的汽油浇在大篷车里面的道具上,她的眼前浮现出春梅躺在大篷车里时那双哀怨无望的眼睛。

红梅站在大篷车里,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拿着手机。

她想,我快死了,我要和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还做亲人。有时少女的心是很具有幻想的。她拿起手机给110报警中心打电话:“请你们记录下来,我是明星歌舞团的龚红梅,我举报我爸龚洪明和母亲田桂花拘禁关押,欺侮虐待梁春梅,使梁春梅生病得不到救治而死亡,我是梁春梅情同手足的姐妹,我已经患艾滋病,立即会烧死,请你们一定不要放过我妈田桂花,还有冬梅……”

红梅讲完话,把手机扔在道具旁,她毫不犹豫地点燃了一把抹布,然后把抹布扔在车上。

浇上汽油的道具随即燃烧起来,蹿起的火舌烧到了大篷车顶篷帆布。红梅盘腿坐了下来,她看见眼前有许多凤凰在飞舞,凤凰变成了妖魔鬼怪。大篷车在火光中发生了爆炸。红梅成了和道具一样的木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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