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夜居然又梦到仁宇,他的身影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扰得我一早上都无心工作。午餐时间,同事小杜过来问吃什么,我想都没想便说“王记”,只因为,仁宇提过他爱吃。他说过,这座城市他不喜欢,唯一喜欢的只有“王记牛肉粉”和我。我成为了他对这座城市的一种眷恋,然而,让我郁闷的是,这种眷恋却要和一碗牛肉粉共同平分。
公司楼下的分店,生意很火暴,队伍已经排到了门口之外。我并不热衷于这项外地人特别喜欢吃的食物,然而,这带着某些爱情关连的食品,却成为了可供我回忆过往的渠道。
我和仁宇相识在这座城市里,他因业务需要来到这座城市,而我因为业务关联遇见了他。孤独的单身男女们,在任何一座城市里都格外引人注目,业务上的沟通不仅成就了一纸合同,更成就了两朵孤单的灵魂。我觉得,爱情好像来得太过仓促,以至于,让我来不及回想,是不是该开始时,就已经开始了。
(二)
常年奔波在外的仁宇,对于公司安排的业务式晚餐没有什么兴趣,满桌花团锦簇的菜肴,也只是象征性的蜻蜓点水般尝了尝。饭后,我们先后,不约而同的推掉了公司的饭后节目。半个小时后,我们在永春路口顺利会师了,打着爱情的旗帜,我们微笑着奋勇前进。
仁宇见着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快介绍点好吃的吧,肚子正饿着呢。”看着他孩子般着急的样子,我笑道了,心中有些隐隐的喜悦,很久没有看到哪个男人这样傻傻的表情,仿佛青涩少年时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他能否给予我一段久违了的,如初恋般纯纯的爱。
我带他去了“王记”,因为我知道,“王记”轻淡的口味比较合适不太吃辣的北方人。粉,终于端上来了,仁宇做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此刻他顽皮的表情,和那个在谈判桌上严谨,不苟言笑的仁宇判若两人。其实,这就是两碗普通的米粉,不过,加了“王记”特制的汤之后,味道就变得不一样了。配料有牛肉,酸菜,再加上干炒的辣椒,花椒粉,香菜,拌在一块吃味道会更香。仁宇照着我的方法加完佐料之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直到最后辣到眼泪都出来了。北方人,果然不善吃辣,不过,那种辣辣的味道,却让很多人都欲罢不能,我在想,是否也象这场来势汹涌的爱情一样吗?
合约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回程的机票拿到手时,我们彼此都不免黯然神伤,这个世界,实在有太多不确定,我们又如何能保证这次偶遇的缘份,能成为彼此爱情征途上最后的归宿呢?他走到窗口,去排队换登机牌,他的高个,让他在长长的队伍里显得特别突出。也许,只是我的不舍隐化了周围的一切。终于,他走了过来,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拿着换好的登机牌。仁宇朝我笑了笑说:“好了,我要进去了。”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突然他放下行李,抻出手,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后径直进了入口。我站在原地,一直目送他的背景渐渐离去,突然,他伸出右手的三个指头。我笑了,那是我们的爱情密语,是三生有幸遇到你的意思。我们的分别没有拥抱,没有流泪,因为,人来人往的机场容不下我们那敏感而细微的悲伤与不舍。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条路究竟能走多远。我们都没有再为爱而不顾一切的勇气,我们也过了,爱情至上的年纪,但是这并不能阻挡爱情的在心中不断的沸腾,这是我们对彼此仅有的一点留守,也是对彼此仅有的一点期望。
(三)
像很多分别两地的恋人一样,我们用尽一切方式开始了我们的远距离恋爱。我庆幸我生于科技发达的现代,我想,鸿雁传书的年代的爱情,必定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苦。视频里,他给我看他收藏的模型,看他房间的摆设,竭尽所能的展现我从来不曾看过的样貌,那时,我觉得他离我很近,因为,我可以真实感觉他的存在。只是,一个星期的相处,以及网络之上的了解,并不能消除自己内心那种又爱又恐惧的心理,他给我的爱犹如水中的浮萍,摇晃不安,在这不安的情绪里,我更加恐惧,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无法挽回的踏上了爱的征程。
公司需要一个人去落实上次合同的细节问题,我在经理面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申请到了这个机会。我满心欢喜,然而,却不想告诉仁宇,我希望,这个机会可以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飞机慢慢的降落,脚下的城市渐渐清晰起来,灯火将这座城装点得份外美丽,心里忍不住兴奋的默默的念道:仁宇,我终于来了。
(四)
晚上七点,来不及回酒店放下行李,就直奔仁宇的家。照着他邮寄礼物过来的地址,我顺利的找到了他所住的地方,想象着,他惊喜不已的表情就会让自己兴奋不已。终于,按下了门铃,然而开门时我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我怀疑自己是否找错了地方,满脸疑惑的问:“请问,这是刑仁宇家吗?”,对面的女人把我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慢吞吞地回答:“是的。但是他刚刚出去买东西去了。”女人的直觉总是无法想象的敏锐,似乎,我们都从彼此的表情里嗅到了别样的味道。当从发现这个门里出来的是个女人时,我便意识到了什么。在我们俩彼此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我急中生智的从包中拿出了几袋给他袋的牛肉干,对她说:“我是王伟的朋友,我来这里出差,他托我带了几袋牛肉干给刑仁宇,特地送过来给他的。”
当我说明了来意之后,门后的女人才笑着说:“快进来吧,他一会就回来了。”虽然,她刚刚还略带紧张的脸转眼就变成了笑脸盈盈,然而,眼里的警觉却仍然还在。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啊,至少,在爱情里,她比我更加谨慎、聪明得多。我放下东西,匆忙告别,犹如败下阵来的伤兵,仓皇而逃。在仁宇的口中,这是座多雨少晴的城市,然而,那一夜,这座他的城市晴朗一片,我不会因为雨的到来,更加觉得凄风苦雨,也不会因为天气的原因,让悲伤一夜蔓延。我没有打电话求证什么,只是我想,那几袋特产的牛肉干,会让他更加清楚的知道些什么。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了仁宇公司的会议室里,我的出现,让他诧异不已。我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径直伸出手礼貌性的对他说:“你好,刑总,好久不见。”仁宇勉强的笑着回握了我的手。工作开始进入预先计划的轨道,大家开始忙碌起来。偶然间,瞟见仁宇,他的表情很不自然,完全没有了初见他时的自信与沉着。此刻,我早已无心理会他的心思,我只想尽快的离开。好在,一切磋商与协调都进行得很顺利。我拒绝了仁宇公司晚宴,订了最晚一班返程的机票,必竟,我还没有足够的定力,若无其事的站在仁宇的面前,我知道,我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从酒店出来,我还是仁宇拦住了,他满脸疑惑的问:“为什么你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仁宇的演技果然很好,以至于在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看到他那张着急、疑惑的脸时,还是会觉得心疼,仿佛是自己在任性,仿佛是自己做错事一样。我努力的假装微笑着对他说:“来得太匆忙,都来不及告诉你。”“那你为什么装做我们好象不认识一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仁宇气极败坏的朝我吼道。看着他那张脸,真想冲过去撕开他虚伪的面具,在世人面前揭穿他一切丑陋的嘴脸。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的对他说:“仁宇,你没有资格对我又吼又闹,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说完,我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五)
仁宇以前常说,我是个倔强的孩子,是的,我会倔强到在他面前忍住所有眼泪,我不会让所有悲伤和委屈,成为他再次击中我情感软肋的箭。飞机之下,眼里的这座城渐渐模糊,还来不及仔细打量这座他的城便离开了,我没有感受到他所说的这座城市的温暖,也没有看到更多关于这座城市夜的浪漫,然而,却不得不感谢上天,借给了我一双慧眼,让我看清了那在距离之外的爱情谎言。伤心之余却不得不庆幸,还好,没有匆忙全盘付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诺言,我们带着爱的伤一路走来,我们都早已放弃了视诺言为爱情信仰的念头,因为,我们都知道,承诺已稀少为世间之珍宝。也许,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他吧,再或许,那让爱迅速沸腾发酵的,只是那意外碰触的新鲜罢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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