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时候
喜欢感慨门前小树在大树的荫庇下安全地成长自由地生活,无忧无虑地歌唱。喜欢躺在门前大树下凝视着从前任思绪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母亲始终是温柔的港湾,父亲则是那终年漂泊在外的航船,偶尔停泊在温柔的港湾里,又带着一串满满的含着思念的祝福向天涯出发。
很小的时候,父亲教会我叠纸船,放在门前的小溪里,一个乘客也没有,除了我;一点货物都没装,除了我厚厚的希望和呆呆的目光。“好男儿当志在四方!”父亲一直对我说。和父亲是疏远的,尽管有难以改变的天性。因为他总是偶尔给了我捧不下受不了的狂喜之后就是漫长地平静地等待和期盼。我问母亲,“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母亲总是把一脸的沧桑渐渐凝成一朵绽开的花,“傻孩子!不许你这么说,你爸爸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一次,半夜,有人敲门,我惊醒了。母亲应了声,“来了!”拖着鞋子从昏黄的灯光里走出去轻轻地开了门。“又没有吃吧?”“没有。”我闻到散过来的柴草烟味,锅里响了一阵之后,父亲“吧啦吧啦”吃起来,母亲也没有说什么。我高兴昏了,这次不知又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闹钟、文具盒、字典还是钢笔?门吱呀开了,母亲低低地问,“还要出去吗?等天明再走吧!”一会儿,吱呀门关上了。母亲拖着鞋子从昏黄的灯光下走近来悄悄地睡了。第二天起来,我问母亲爸爸回来过?她眼圈红红润润的,“恩!”父亲不喜欢我们,他是不负责任的男人。
门前那棵小树已长大,比大树更粗壮更茂盛,大树枝叶稀少了,还结了厚厚的粗壳。我躺在医院里,母亲把头伏在我的床边,凌晨。父亲来了,一脸的歉意化成两颗晶莹的泪滴滴在我的脸上,“孩子,你受苦了!”一双大手伸过来擦去我脸上的他的泪水,和大树粗壳一样的大手。母亲微微地笑,笑出了两行淡淡的泪水,她背过身去。在那棵小树长大的同时,我从小学上到高三。这回报考体育院校,几个月的集训过去了,下周就要上西南师范大学去参加体育高考了。而在昨天早上的训练中下肢意外严重受损。听医生说考试是没有望了,好好调息一年半载还可以走路,不注意的话你会终生后悔的。我哭了,扑在父亲的肩上。
梦想破灭了,体育考试放弃了,高考也过去了,我落榜了,暑假过去了,我的腿好了。父亲一直陪在我和母亲的身边,我又常常体会到小树的快乐。
父母鼓励我去复读高三。我去的那天早上,父亲也走了。我和母亲微笑着说些祝福的话送他到门外大树下,一阵凉风吹来,枯枝落下来,掉在地上摔成粉碎,没有成熟就干枯了的果子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干枯的声响。父亲的佝偻着渐渐消失在村口,只有沉重的足音把我的思念拉得悠长悠长,拉僵了微笑,拉僵了睁开的茫然的眼。母亲递给我厚厚的一沓钞票,是10元、5元、1元的,我默默清点了一阵,整整200元。母亲告诉我本来可以凑足250元的,父亲拿了50元作盘缠,我没有点头。
两年大学过去,昨天父亲打来电话,告诉我他早已从武汉转到奉节,情况不好,准备明天和一个熟人到山西铁矿厂去,让我打电话告诉母亲不用担心。我没有多说什么,他还问了我的身体和生活费。
去年暑假,和班里一位同学到武汉重温了那段不该忘却的记忆,回来正赶上叶落时候。叶落时候,我知道自己是该长大的年龄了,在逐渐长大的岁月里,母亲永远是温馨的港湾,父亲是那终年漂泊在外的航船。“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在我逐渐长大,父亲逐渐衰老的岁月里,我慢慢理解父亲,原谅父亲。家一直在那棵有大树的地方,里面的人却终年不停地在漂泊,为了一颗不敢着陆的心!我想,有一天我也一样会漂泊,因为我始终怀着一颗不肯着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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