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凤凰栖息神圣象牙塔学术界面面观【下篇】【随笔】
在研究机构,每年都有科研项目。又到了今年申报科研课题、争立科研项目的时间,并且项目依旧不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科研资助项目、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省教育厅高等学校科研资助项目等。
陕西师范大学教授一丁说,申报科研课题、争立科研项目,就像一个女人还没生小孩便申请营养费一样,说我生的小孩将来能够当国家主[xi]、或者将来智力可赛过杨振宁等等……然后叫评委打分,接着根据其吹牛水平的高低,发放不同数量的营养费。听起来也许令常人觉得荒唐可笑或无法置信,可在我们国家的众多的科研机构每年申报科研课题、争立科研项目时,确实是一直都在干着这种荒唐可笑的事。
而上周星期一下午,我去某单位的学术报告厅参加科研学术委员会会议,干的也正是这样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我坐在主[xi]台上,在规定的短短的五分钟时间内,把自己课题小组的那个还只是列出一个标题、一共只拟出一页公文纸的大致写作提纲的“项目”吹得天花乱坠;然后由坐在台下的那些专家学者们在听完我的吹牛之后,当场投票决定是否将我选定的科研课题申请上报到上级科研部门立项。
如果我在那些专家学者们面前吹牛吹得好,不仅自己课题小组的科研课题申请可以被通过立项、个人的名气也可以大大增加,此外还可以得到26000元的科研经费;所以,我必须要如王婆卖瓜一样自卖自夸。
也许除了业界人士,不在学术界的一些朋友会对冰凤凰的此种吹牛举止有所不解;可是如果有人知道,在中国,“曾经有几位院士,只是联名向国家打了一份报告,说是要发展一个新项目,便可得到国家的科研拨款40亿元”[笔者注:以上资料引自曾伟《科学家要避免误导公众政府》]这一内幕之后,肯定会见怪不怪。
更何况冰凤凰早就听说,在中国科学院山西煤炭化学研究所,国家在过去几年内给他们下拨了上亿元的科研经费,但全所只在国际重要期刊上发表六篇论文,其它如产业化项目一个都没有,相当于每篇论文的造价是两千万人民币。即使是这样,它的一个研究室主任还吹牛说:“没有什么项目干不成,只要再给我两个亿。”[笔者注:以上资料引自天地人的《中国科学院的冰山一角》]
想想人家一位研究室主任和几位院士在申请立项时,开口就要几亿甚至几十个亿,而我冰凤凰申请立项时,开口只为自己的课题小组要区区两万多元而已;比起那些“背着唢呐坐飞机——吹上天”的院士们和中国科学院山西煤炭化学研究所的那位研究室主任,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其实,科研学术界吹牛的现象,在中国早就存在了。因为从2002年开始,中国的科学技术研究开发经费就占整个国民经济总值的百分之一以上,至少超过一千亿元人民币,居世界第三位。在当代中国的科研学术界,可谓富得流油,科研经费多得是;而这些科研经费的瓜分的第一个途径与渠道,主要是通过各位专家学者的吹牛而获得。再加之反正“吹牛皮不犯死罪——大话由着自己说”,甚至如果牛皮吹得好,国家可能还会“奖励”几千几万几十个亿;因此,一些专家学者们,你吹、我吹、大家吹,有机会就吹,不吹白不吹。
尽管俗话说“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身为学者本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些学者、包括相当一部分显达之“士”和饮誉之“士”,为了自身的生存,被迫成为尸位素餐之辈。甚至某些知识分子、某些知名学者,为了自身或自己集团的名利,不惜背叛自己为人处世清高的原则。像公孙弘一样出卖以道自任的尊严,成为典型的“曲学阿世”之辈。不但丧失了作为一个“士”的理想主义的精神支撑,甚至也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的基本的人格尊严。
比如说有时主持某个项目的人,明明只是个从国外归来的一般的技术人员而已,却吹成这主任那教授的,活脱当代“克莱登”;明明已被国外科学家给予否定的“核酸”,却拿回国做商业炒作,在报刊上做貌似艰深的解释;还有轰动一时的假恐龙基因、四处乱窜的纳米材料诸如此类等等,明明是不甚值钱的一般产品,却吹成“在世界上独一无二”,意在弄花官员的眼,敛来大笔的项目研究拨款……
不过,在这里特别要说明一点的是,在申报科研课题、争立科研项目时,纯粹靠吹牛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一些所谓的申报科研课题、争立科研项目的评审,从一开始,就和学术没有多少关系;只有行政权力,在其中起着绝对的操控作用;甚至,有时连起码的合法性都不讲。所以,若想申请到某个科研项目,吹牛仅仅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尤其是对于一些没有任何社会关系背景的人来说,接下来,还必须要进行“钓鱼工程”。
至于“钓鱼工程”的涵义,某知名教授早在几年前就详细地公开解说过了:“基本上每一个研究机构为争到一个重点项目,以便得到政府部门的资金倾斜,都费尽心思,于是吹牛、造假、送礼、走关系……无所不用,名曰‘钓鱼工程’。特别是每年到项目评定时,一些管研究机构的政府部门前就门庭若市,许多单位都派人到那些主管研究机构的政府部门运作,为自己单位争项目争资金。过去是送礼,现在是送钱。严打后,有的不敢收钱,就送数万元的笔记本电脑等,美其名曰是让审官们看材料方便。”
当然,要想申报科研课题、争立到科研项目,还有一种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不进行“钓鱼工程”,只拉“关系户”和“傍大款”。
学者刘大生在《社会科学论坛》上写道:“有项目的学者是个宝,没项目的学者是棵草。高学位、高职称是得到政府项目的前提条件;关系、门子是必要条件;舍得花钱是重要条件;选题四平八稳是根本条件。”我当然相信他所说的是实情。因为,中国学术界的课题申报工作与流程沉疴已久;时至今日,靠玩弄关系、找门路、花钱送礼品争到项目和经费的早已不鲜见。并且,从以往的申报科研课题、争立科研项目的评审的结果来看,首先能够评上较高等级立项的一般都是这些专家本人;其次是他们的熟人、朋友、同学或自己的学生、老师、上级等,再次才由其他人瓜分剩下的残羹剩饭。
因此,在科研学术界默默无名的我,每次做课题都至少拉一个在其中起着绝对的操控作用的“关系户”到自己的课题小组里来挂名,分些名利给他(她)。经过多年的实践证明与检验,此种类似于“傍大款”的方法既省事省力,又稳妥可靠。
回想从家门出来进了学校的门,寒窗苦读十几年,后来又相继进入了金融业、大学和经济研究所的门。自参加工作至今,时常身在神圣的象牙塔学术界,虽然一直没有取得什么学术成就,可是对于学术领域的奇形怪状却看得太多太多。特别是近几年来,见得最多的是专家学者们在申报科研课题、争立科研项目时的吹牛场景。并且,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在周遭各位老专家老学者的熏陶下,随着年岁的增长,冰凤凰在学术界的吹牛水平亦逐渐有所提高。
这不,今天下午,我正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便接到了单位领导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笑着告诉我说,在上周星期一下午的科研学术委员会会议上,我这只冰做的凤凰,吹牛成功,获得了绝大多数评委的票数,被批准立项了。第一笔16000元的科研经费,也已经划到了自己课题小组的账户里;另外10000元等课题结题时也会划到。
虽然今年的科研课题,那个到目前为止还只是列出一个标题、一共只拟出一页公文纸的大致写作提纲的“项目”,靠自己五分钟时间的吹牛外加拉“关系户”和采用类似于“傍大款”的方式就这样轻易的被批准立项了;同时,像一个女人还没生小孩便申请到了营养费26000元,可我还是无法展开欢颜。
因为,在我赖以生存的科研学术界,我一直都无法回避这样一个悲剧性的事实:近几年的学术史表明,真理开始往往在少数人或个别人手里,而掌握科研学术命运的一些当权者,用其垄断的手段对科学目的的殖民,让学术研究日渐偏离了自身的初衷。导致看似专业正统的学术研究,正日渐被纳入了无生气的官僚且庸俗的体制内运作的轨道;那些浸透生命的学术思想,正日渐被粗制滥造的人为技术所取代;个体灵魂的鲜活气息,正日渐在学术界被驱逐。一些掌管课题申报、科研立项生杀大权的人,相互之间心照不宣、彼此关照、利益均沾,早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同时,由于一些审核项目立项的评委所采用的主要评审方法不是认真研究或论证申报者所申报项目的可行性,也没有花时间去阅读堆积如山的资料,仅仅只是根据申报者本人所填报的立项申请表的内容、以及申报者本人吹牛的程度而胡乱打分。因此,这种方法评出的项目多为平庸之作,少有创新之作。甚至一些结题论文低水平重复,内容粗制滥造,仅仅只是将现成的资料颠来倒去、加减乘除。除了局部消化一些洋人的东西,没有多少是专家学者们自己的创见;其中有一些所谓的“科研成果”根本就是泡沫成果、文字垃圾。这原本就是中国学术界现行体制下产生的怪胎,可笑的是,一些靠吹牛和“钓鱼工程”以及“傍大款”的方式而申报到并立项的“科研”结果一公布,各个科研机构便奉若“圣旨”,为争到项目的人升职称、加工资,扩大房子,安排其配偶与孩子的工作等……”
“女人还没生小孩,便申请到了营养费”,并且吹牛吹得好,国家奖励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亿!有利又有名,名利双双收——其恶性循环的最终的结果,必将会导致一些专家学者,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以吹牛和“钓鱼工程”以及“傍大款”的方式骗取科研立项,然后耗费国家大量的财力作“研究”。而冰凤凰最担心在一些所谓的“科学研究”中,并没有多少个项目是真正能够为国家创造财富、为百姓谋取福利的,空与虚的东西可能会很多。所以,真心的期盼,中国未来的学术界,能够制定出一套科学规范的、切实可行的、申报科研课题争立科研项目的评审标准与办法;并且在具体考核评审时,多一些实质的东西,少一些虚拟的吹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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