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本是一种具有广泛而深厚群众基础,为百姓普遍接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可是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以后,相声明显不景气,逐渐衰退,拥有的观众市场日渐萎缩。如今的相声备受非议和批评,已经陷入困境,步履维艰,虽也出现了个别优秀的相声演员和作品,总让人感觉独木难撑,无法阻止相声整体的没落。原因何在?每个事物都有自身的发展过程——萌芽、发展、壮大、成熟、衰退、没落甚至消亡,相声也是如此。相声艺术如今的没落,既与其发展规律有关,也与现在观众欣赏水平提高,而相声作品本身的质量下滑有莫大的关联。笔者试结合相声的发展历史,通过现在相声自身存在的诸多问题来分析造成相声目前窘况的原因。
从一定意义上来讲,相声是以说笑话或滑稽问答引起观众发笑的曲艺表演形式,与国外的所谓“脱口秀”节目类似。从其历史根源分析,相声界普遍认为相声是由宋代的“像生”演变而来的。“像生”是宋元时期杂艺的一种,表演形式以模仿各种声音与动作为主,以达到娱悦观众的目的。
“像生”一词,最早应见于宋人的著述文献之中。宋人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吴自牧《梦粱录》,西湖老人的《西湖老人繁胜录》,灌圃耐得翁《都城纪胜》,周密《武林旧事》等书文中多次出现过“像生”一词。《东京梦华录》中曾有这样的记载:“自早呈拽百戏,如上竿、趯弄、跳索……学像生、倬刀、装鬼、砑鼓、牌棒、道术之类,色色有之。”《都城纪胜》是一部介绍南宋都城临安城市风貌、市井人情、民间风俗的著作,里面记录有宋代文艺、戏曲等方面的珍贵资料,是研究临安城以及南宋社会和城市生活的重要文献。文中也有这样的记述:“又有专以参随服事为生,旧有百事皆能者,如纽元子,学像生、动乐器、杂手艺、唱叫白词、相席打令、传言送语,弄水使拳之类,并是本色。”不过,当时的“像生”与现在所说的相声并不完全一样,但作为一种表演形式,已经具有了现代相声某些模糊的雏形,开启了曲艺表演形式的新纪元。
一般认为,真正意义上的相声形成于清朝咸丰、同治年间,源于北京,之后流行、甚至风靡于全国各地。到了晚清时候,相声就具备了现代相声的特色和风格。相声主要用北京话表演,但在各个不同的地方也有以当地方言说的各式各样“方言相声”。
早期的相声艺人有朱绍文、阿彦涛、沈春和三派。旧时代北京相声的演出场所并不多,除在茶馆、杂耍园子演唱外,主要还是街头和庙会“撂地”作艺,表演的对象自然主要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百姓。朱、阿、沈在天桥“撂地”作艺过程中,相声的表演形式由以前纯粹的单口相声逐渐发展为对口相声,形成且固定了“说学逗唱”这四种基本的相声表演艺术形式。
朱绍文或许并不是当代相声的开山鼻祖,可是,毫无疑问,他是建行立业的先驱,为相声的发展做出很大贡献。据说,在1894年,慈禧太后为庆祝她六十寿辰,标榜“与民同乐”,曾把天桥的摊贩和艺人传到颐和园北宫门外,摆列经营。慈禧太后对八位艺人的表演特别欣赏,信口封为“天桥八大怪”。其中朱绍文赫然名居八大怪之首。朱绍文诨号“穷不怕”,以说单口相声为主,也擅长书法,唱腔悠扬。上场时带副竹板,刻有一幅对联——上联“满腹文章穷不怕”,下联“五车书史落地贫”,以此明志,故得此绰号。他机敏睿智,博闻强识,创造了大量的经典相声段子,影响深远。
纵观相声的发展历程,其主要发展时期分为六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奠基期,从相声艺术形成至1948年。主要的特征是:涌现了数量众多、技艺高超的相声艺人;创作并累积了大量的相声段子,形成了传统相声的素材宝库;相声表演艺术技巧趋于成熟。
第二个阶段——发展期,从1949年至1966年。这个时期创作了大量新的相声段子,从内容看,与当时社会生活紧密结合;从形式看,经过改革,相声艺术呈现净化、美化的新风貌。并且发掘整理了一批传统相声段子,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使其思想性和艺术性大大提高,适应了社会的发展要求和人们的欣赏水平。
第三个阶段——挫折期,从1966年至1976年。“文化大革命”期间,相声艺术遭受全面的摧残。不少相声演员被打成“反动艺术权威”、“牛鬼蛇神”,不论精神和肉体,都饱受摧残和迫害。除极少数作品以外,大都是为所谓“路线斗争”服务,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从而失去了自己的生机和活力。
第四个阶段——复苏期,从1976年至1985年。所谓“复苏期”,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涌现了大量的新人、新作,年轻一代的相声演员队伍正发展壮大,为相声的发展带来活力;二是相声的娱乐功能在粉碎“四人帮”以后得以长足发展,涌现了大量娱乐性的相声段子,为生活带来了欢笑;三是相声的艺术技巧趋于多样化,为相声艺术带来了新的魅力。
在这个时期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应该提到,就是中国新相声的代表人物,著名相声大师,表演艺术家——马季。他是当代相声艺术承前继后的关键人物,他继承发展了侯派风格,并开辟了自己的创作道路,形成了自己独特风格,为众多相声后继者所遵循,为当代中国相声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供献。并且,他还培养了很多年轻的优秀相声表演人才,为相声的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五个阶段——繁荣期,从80年代中期——90年代中期。相声界大量新人日趋成熟,表演技艺愈发精湛,创造了大量的优秀作品。像马季的徒弟们——姜昆、赵炎、刘伟、冯巩等人,还有其他的一些优秀青年相声演员,如牛群,李金斗等,璨若群星,流光溢彩,也留下了至今仍堪称经典的段子。一时间,相声便达到了繁荣的时期,成为广大百姓最喜欢的一种文艺表演形式,以至于出现“没有相声的晚会就不是成功晚会”的情况。
这个阶段,小品正处于快速发展期,也深受广大群众的喜欢,显示出良好的发展态势和远大的发展前途,但从整体上看还难与相声相抗衡。
第六个阶段——衰退期,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至今。相声的衰退似乎是很迅速的,取而代之的是小品的异军突起,红彻大江南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小品的风靡盛行,强大繁荣也是相声衰退没落的重要反照。小品的兴盛是以东北系列小品的蹿红为标志的。80年代陈佩思、朱时茂,乃至魏积安等人的早期小品,还不足以动摇相声的优势地位;后来赵本山等人也声名鹊起,黄宏、宋丹丹、巩汉林、蔡明、郭达等优秀的小品演员也在不断的成熟,小品得到进一步发展,在90年代初期,小品已经和相声成平分天下之势;但小品真正的全面力压相声,并取得绝对优势地位应该是在90年代中期,赵本山、范伟、潘长江、黄宏等东北系列小品风头正盛,赵丽蓉、巩汉林、郭达等人也创作表演了很多精彩、经典的小品,小品全线飘红。与此同时,相声却不断的萎缩衰败,有实力的新人很少,新作不仅数量少,而且质量不高,逐渐失去了吸引力,持续低迷直至现在。
有人认为相声没落的原因在于广播的没落和电视的兴起并普及。如今,电视的普及已不足为奇,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网络也越来越深刻的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信息量的充盈和丰富多彩,素材可选择的媒介范围愈益扩大,使人们很轻松的就可以获取各种信息,拥有很多的娱乐消遣方式,这样就使大众的审美能力和欣赏水平较之以往有很大的改变,既是提高,同时也变的愈加苛刻。由此造成的影响是全面而深刻的,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受到一定的影响,由一道“精神大餐”沦落到很尴尬的境地,无论导演怎样竭尽心志,总难避免四起的批评声,众口难调是一个很满改变的现实情况。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现代发达通讯信息技术的普及会给相声带来了一定的冲击,但着绝不是主要的因素。可是,我们也要看到,很多传统的艺术形式不正是通过电视和网络是它们发扬光大,重新焕发了生机的吗?相声不也是曾经沾了现代信息传媒的光,走进千家万户,赢得了短暂的辉煌和繁荣吗?
相声有三大功能:娱乐、讽刺、歌颂,其中,娱乐是最基本的功能。相声本性就是引人发笑,给人欢乐的艺术形式。然而,现在的大多数相声段子,寡有“包袱”,索然无味,有的照搬套用老掉牙的段子,严重脱离社会现实和人们生活的实际情况。演员自己讲的手舞足蹈,唾星乱溅,观众却恹恹欲睡,毫无兴致。如此这般,焉能博得群众的喜爱?
有相声演员意识到这点,便刻意求乐,走上了庸俗的自虐之路:或装疯卖傻,故做癫狂状,大喊大叫,语无伦次;或贬己媚人,甚至辱及家人朋友,乃至先祖,流于低俗,经常以伦理关系、生理缺陷等方面为题材,互以家人朋友为靶子,嘲弄攻讦,甚至辱骂糟践,靠互相打骂、互占便宜等感官刺激成分换取廉价的笑声,终是透露出无聊和浅薄,听众稀疏的笑声中也流淌着心灵深处隐隐的痛。这是铤而走险,饮鸩止渴,必然会带给相声致命痛击的极不明智的选择和方向。如果沿着这样的道路发展,相声最终只会为人们所鄙弃,彻底的没落,甚至消亡。
有一位著名的相声演员谈到这个问题时,似乎很无奈。他说,如果拿别人说事,定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轻者引起争吵纠纷,重者会被告以诽谤,甚至还要因此吃官司,承担民事责任。如今社会,这般考虑也是不无道理。其实,拿自己的家人朋友说事本身是没错,但是关键的是说什么事!假如把家人朋友塑造成一种矛盾很集中的形象,嬉笑怒骂之间便揭示出现实生活的不良现象,听众恍然察觉周围的人,甚至自己的影子,捧腹而乐之时明晓得失对错,深思人生,获得教益,定不会惹人诟病,还会深受群众欢迎。
近几年来,为了挽回相声的颓势,扭转相声创作、演出不景气的局面,有些人也尝试着变革,各种形式新颖甚至怪异的相声也应运而生。吉它相声、迪斯科相声、歌舞相声、乃至于男女相声、洋人相声、侏儒相声,奇思妙想,无所不用其极,却收效深微。究其原因,相声是一门语言艺术,虽不能把相声局限在纯语言的范围之内,因为相声是讲究“说学逗唱”,可是殚精竭虑的在这些表面的形式上下工夫,于重疾缠身的相声而言,不啻隔靴搔痒,于事无补。
相声没落的根源在于其本质和内容,而不在于形式。假如避重就轻,讳疾忌医,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只会把事情搞的更加糟糕。
娱乐性是相声的最基本功能,只是最起码的的要求。然而相声的生命力则在于它的讽刺和歌颂功能。如果像当今一位名噪一时的相声表演者所言:我的相声只负责搞笑,品位有中国相声界(其他同仁)负责,这样的话语与相声的最初原则和宗旨是南辕北辙,恐怕这样的相声也是短命的,要么沦落为低俗的自虐之境地,要么只是退化为笑话集锦罢了。
我们固然不能让相声承受太多的社会责任,更不能指望靠它教化世人,富国强兵。可是,相声是一种曲艺形式,也是文艺的一种。无论在何种社会形态下,也不管在什么时期,健康而富有生机的文艺可以与政治保持一定的距离,保持自己的特点,但是必须扎根社会,从社会的沃土中获得养分,以常青不败,历久弥盛。脱离人们生活实际,空洞的搞笑只会博得人们几声干咳的笑,随后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就如同一颗滑过天际的流星,短暂的绚烂之后,迎来的是无尽的黑暗和永恒的沉寂。
从当今中国社会的实际情况出发,包括相声在内的文学艺术服务大众的方向不能改变。国人的精神和习惯也还是存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甚至鄙陋的劣根依然根深蒂固存在于脑海深处;社会中也存在阴暗的地方,如贫富差距扩大,并导致一些相关的社会矛盾激化;贪污贿赂也腐蚀着政府形象,造成很恶劣的影响……这些丑恶的现象在一定程度上阻碍着国家和民族的发展和富强。当然在新时期,也涌现了很多先进的楷模和精神榜样,也需要凭依文艺的形式去发扬光大,鼓舞激励国人奋发图强。这些事情,相声总是责无旁贷的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发挥一定的作用。
当然生硬而干涩的说教是让人厌烦而不快的,可是相声有自身的优势,如何把相声的娱乐、讽刺、歌颂的功能有机的结合起来是摆在相声界一个急需解决的现实而万分棘手的难题,这恰恰是中国相声没落萎靡的痼疾,是不容回避,必须解决的问题。
希望中国相声界能正视自身存在的问题,与时俱进,主动变革,从歧途中奋然而出,重新焕发生机,赢得往昔的辉煌;并且勇敢的承担自己历史和社会使命,为社会精神文明建设和中华民族的复兴做出应有的贡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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