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老王气呼呼地，“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不知道哪根神经出了问题！”

孩子叫王小力，11岁，读初一。他家住在“虬龙小区”。小区面积不大密度大，挤着几十栋高层电梯楼房，人们站在一楼望天，天就那么个巴掌大。白天，五楼晒不到太阳；晚上，几乎看不到月亮。有人戏称为“囚笼小区”。

“神经是出了问题，”奶奶也一边唠叨，“他一个好好的‘随身听’，要拆开，拆烂又还不得原了，摊在那里。早一晌，你跟我买的助听器，这不，又拆开了。”

见孩子放学一阵还没回家，老王妻子就打了电话到学校，班主任在电话中说：“小力按时离开的学校。孩子平时表现不错,只是今天上语文课不在状态。”

原来，今天第六节上语文课，学的是郭沫若先生的诗歌——<天上的街市>。上课铃刚停，“嗒、嗒、嗒、嗒-----”，一串高跟鞋声响进了教室，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登上讲台，和颜悦色：

“同学们，你们看过天上的星星吗？”

“看见过！”“没——有！”“-------”七嘴八舌。王小力就坐在讲台下，“没有”叫得最响。

“同学们，星星像什么？”

“不——知——道！”王小力叫得又快又响，声音刺耳。

“不知道呢，不要紧，”老班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旋即恢复了和悦，“你们就看郭沫若先生怎么写的，听老师怎么说的。”

老师怎么说的，小力听得不太明白；但郭沫若先生写的，一下就迷住了他：

“远远的街灯亮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原来星星像街灯，街灯我最熟悉了。每天下晚自习回家，我不就走在路灯下吗？小力对于第二节的的诗句，尤其感到新奇：

“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着一些物品,定然是世上没有的奇珍”

怎么天上有街市？那是一些什么样的奇珍？小力想入非非了。------

现在，快晚上十点钟了，小力还没有回家。一家人又急又恨。

“一疯，就不记得回家了，”妻子搓着手，坐立不安，“该不会出事吧？真的急死人！”

“真是神经出了问题！”老王出门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见儿子踪影，刚才回来，正火气十足，板寸头，像斗架公鸡的脖颈毛，根根扎眼。

这孩子，真是的！孙子是奶奶的心肝，平时无论多淘气，谁也不敢用指甲弹她的心头肉一下。爸爸妈妈也是以他为轴心，团团围着转。可家里哪里不好，玩具还少了么，还要到外面去疯。

“饭，不回来吃饭；作业，不回来做作业；说不定还在外面干了坏事。老子今天非要他长点记性不可！”老王一转身，走进阳台，抓出了那根鸡毛帚子。

奶奶也横下心，孙子，就这么一个，现在社会秩序又不太好，出了问题，我找谁要?老人家走进后阳台，在洗衣机后，悉悉索索，找出多年没洗过衣的搓衣板，放到了客厅里。

“吱呀！”门开了，瑟瑟地走进一个瘦小的身影。他一抬头，惊呆了：父亲像一尊战神，站在客厅中央，手中倒拽着的鸡毛帚子，高高扬起，使人战栗！脚下还横着一块搓衣板！

“你干什么去了！”一声断喝。班寸，根根倒竖。

“我-----我------”王小力浑身一紧，差点吓出尿来。

“不准撒谎！干什么去了，啊——？”

小力像被当众抓住的小偷，又像一只被猎人捕获的可怜兮兮的小鸟。这一劫，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你说啊，我的小祖宗！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呢？”母亲跺着脚吼道。

“我----我，看星星去了，和小明，在学校后山上------”

啊?“看星星”？这到底是那根神经出了问题呵?　老王、妻子、老娘，一齐瘫坐在沙发上。

（彭宏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