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万里路,总怀故乡情。如今的我,远离了可爱的故乡,客居他处,久久未能再见到故土的音容笑貌,那心中的一番“游子之苦”岂是万语千言所能表述的。
离乡愈久,思乡愈切。眼前——月色中,故乡那一座座巍峨的青山,那一条条欢腾的小溪,那一根根葱翠的草木,又涌进了我的脑海中。
在我的记忆里,故乡的山便似慈父一般,用他那博大无比的身躯为山里世世代代的人们遮风挡雨。他拥着他们成长,看着他们耕种。多少年来,他始终坚定不移,尽着一个慈父的义务,保护着他的儿孙们。而在山里的人们,也早将那些天然屏障当作是他们避风的港湾了,在他们看来,只要有了这些避风港,还用得着焦虑些什么呢?
孩提时,我们一群小伙伴经常跑到屋后的大山身上玩耍:在他的怀抱里游戏,在他的肩上追逐,偶尔也不免要损害一些草木,但大山是绝不会因我们无知的损伤了他的皮毛而有任何怨言的。相反,他用树荫为我们乘凉,用泉水为我们解渴,用果子为我们充饥,无处不显出一个慈父对爱子的关怀。
有时,兴致来了,便用竹子制一根笛子,在深山幽谷里吹一曲,只听见悠扬的笛声和着婉转的鸟鸣声,在绝壁峭崖间回旋,令人回肠荡气。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牛羊的叫声伴随着牧童甩鞭的“啪啪”作响之声,使你听了,即使是闭上眼脑中也会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一幅巧夺天工的画面——而在这幅画里,无不时时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大山气息。
俗语云:有山必有水。故乡那一条条小溪犹如一根根碧色的丝带,在重重青山的脚下缠绕着;又恰似一道道血脉分布在故乡的身上,用了养料乳汁哺育着周围的一切。故乡世世代代的人们便是喝着那些溪水生存下来的。在我的眼里,故乡的河溪好比仁母,她对我们无所求,却甘愿用了乳汁哺育着我们,滋润着我们。
小时候,在炎炎夏日之际,故乡的溪流便为我们减少了闷热的痛苦。一群伙伴常常跑到屋旁的小溪里,嬉水、游泳,尽情的玩乐。偶尔吞一口水下肚,只觉甜甜的,周身透出一丝凉意,使人忘记了是在烈日当空的夏日。小溪的下游,一座小桥纽带似的系在了两边的岸上。至今,小桥已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风霜的洗礼,但它仍坚强的挺拔着,为着故乡的人们铺开了一条通向丰收的大道。我便是沿着此桥一步一步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记得刚上小学时,奶奶便天天送我走过小桥,然后再到学校。等到放学回归时,便又远远看到奶奶那佝偻的身影早已等在桥上了。如此一年、两年……现在我早已不再是个小孩了,奶奶的身体也不再如以往的康健了,故乡也在一天天、一年年的变化着。但,屋旁的小桥流水仍依旧,无论风吹雨打日晒,却终究改变不了它们往日的容颜。
因想起了故乡的山和水,又自然地想起了那里的乡亲们,也想起了昔日的伙伴。
故乡的人们淳朴、善良。他们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祖辈辈都在这块天地里辛勤的耕耘、劳作,从未叫过苦,从未叫过累,或许他们早已忘记了什么是“苦”,什么是“累”罢。只要有哪家办红白喜事,乡亲们不请自到,帮忙的帮忙,送情(又称送礼)的送情,使得主人要感激好久好久。
那年夏天,我接到了中专录取通知书。顿时,整个山村沸腾了——大伯说:没想到我们这样一个穷山窝也飞出了一只金凤凰,还是头一遭呢。说完便爽朗的大笑起来。上学的前几天,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他们有送鸡蛋的,有送谷物的,也有送满是汗渍的钱的。大家欢聚一堂,谈论着有关读书娃的故事。在这时——也只有在这时,乡亲们才会发出串串爽朗的笑声。
走的那天,母亲默默地收拾着我的行李。年迈的奶奶时而整理着我身上的衣服,拍拍上面的灰,时而又蹒跚地走来走去帮母亲找我的衣物,嘴里并不停地嘱咐着:“路远,又离家,可千万要走稳啊。”“在学校里要好好照料自己,不要闹病。”看到她眼里的泪花,我一时又找不到安慰的话,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乡亲们送行来了,一直到村口。大伯颤抖地拉着我的手,声音有点涩了:“娃子,今后可别忘了咱们这个穷山窝!别忘了回山的路!”昔日的伙伴也走了过来,纷纷道别。明子将一根细长的笛子塞到我手里:“我知道你平时最喜欢吹笛子,到了学校,感到孤独时就吹一曲,想想家,想想我们这些伙伴也好。”我还有什么可推托的言语呢?看着手里的笛子,看着乡亲和伙伴们那一张张熟稔的面孔,我的眼晴模糊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有了这样的故土,有了这样的乡亲,此心又怎会忘却呢?
……如今,在这月色中,故乡能否知道我这个游子正在思念着她呢?
……如今,手捧书本,奶奶那年迈的身影是否又在小桥上等待着我的如期归来呢?
再吹一曲《故乡恋曲》吧,不知我的故乡、我的乡亲、我的伙伴们能否听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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