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事物发展的规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木匠的儿子会对缝,有什么样的因就会有什么样的果。这大概是上帝安排的意志,凡人是不可更改的。可自然界的事物发展到高级的人类,人类就在某种程度上行使了上帝的职能,让这个规律在一切特定的情况下,特定的时期内,就不那么确定了。
在人类的安排下,这个本来的结果某种程度上变成人类的一种愿望、一个目标、一个目的。于是借着人类的智慧,在这个目的的指引下,就一定能找到实现的手段,全然不用顾及上帝本来的因果关系。
这些事情在特色社会就变成普遍的规律了。
例如关于人人平等按需分配的理想。作为理想总是要奋斗的,要奋斗总是要牺牲的。于是父母送孩子,妻子送丈夫。于是赶跑了日本鬼子,消灭了蒋家王朝。于是砸死了地主分田到户,于是大食堂开张人民公社建立,于是立足深山解放全人类于水深火热。于是今天你革我的命,明天我革他的命,……闹腾了半天,才知道还要“一部分先富起来”,而刚巧那部分人里可能就没有你。
例如,关于土地上粮食的产量。按照上帝安排的最新科技,亩产也就一两千斤水平。可五十年前亩产万斤那是很平常的事,而且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那粮食实在太多,多的没地方放,只好放了卫星。那粮食多的,饿死了一群一群的百姓。
例如,关于钢铁的冶炼。不管在哪个国家,不管这国家是什么社会制度,要炼钢铁,大概都要用铁矿石焦炭,都要一吨一吨炼出来。可我们已经确定了“三年超苏五年赶美”的目标,就不能这么按部就班了。于是人们知道了原来铁锅也可炼钢,原来木材也可变铁。尽管炼出来的一砣子很难铸成一口新锅,可那喜报一样在高音喇叭里高唱。
例如,发展和环保。发展当然是要代价的。中国地大物博,挖煤还不容易,用水还不随便。至于今天死几个明天死几十个,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几十年过去,太湖绿了,滇池臭了,八百里秦川干了,才知道这煤也有限,这水也会灭绝。
不过,总之是在发展。太湖总还可以治理,滇池总有一天还会变清,而当年的平房确实已变成现在的摩天楼,当年的阿司匹林确实改装成现在的芬必得了,这才是主旋律。当然过街地道里还有不少连平房都没有的下人,医院门口还徘徊不少介于奈何桥下的亡魂,所以,当年的共产主义不提了,变成了现在共同富裕的和谐社会,于是也就一样盼望着。
当然,这发展的标志还要很多:当年只会种地的人们如今会码砖头了,当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们如今有得糖尿病的了,当年放牧的“野人”们如今有家了,当年靠野兽为生的猎人们没枪了。
说道打猎,就想起老虎的事情。这人就是发贱,原来总怕被老虎吃掉,如今多年不见老虎,又实在的想。不仅百姓想,就是政府也想。不仅平民想,就是专家更想。于是就有了创造一个老虎的目标,有了这个目标,就有了前进的动力。有了前进的动力,自然也就找到了实现的手段。于是一切也就跟着这个目标,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2007年9月,陕西省林业厅虎调队经过科学全面的调查,形成“镇坪有华南虎存在”的调查报告。紧接着镇坪政府信心十足地打出“游自然国心,闻华南虎啸,品镇坪腊肉”的巨幅广告。尽管后来我们知道那个虎调队的调查报告里既没有权威专家认可,也没有形成任何“有虎”的结论,倒是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专家说“按照常识规划中“镇坪华南虎自然保护区”的面积根本不具备华南虎生存的条件”,可已经被如潮的主旋律淹没了。
这些都是后话,要说的是在“镇平要有华南虎”的目标驱使下,很快就有了华南虎确切存在的证据:镇坪猎人周正龙一人到山上找虎,经千难万险,百般艰辛,终于于2007年10月3日拍摄到活体华南虎照片。所谓眼见为实,这一点还有什么可疑。
于是,照片很快公开,于是镇坪政府大肆宣传,于是当地林业局站出来说“这是我们镇坪最闪亮的名片”。于是林业局门口立即挂上“野生华南虎保护办公室”的大牌子。于是省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予以证实。……在这么多铁的事实面前,当然也就有了国家林业局组织的再一次虎调,有了“花巨资买下周正龙的老虎照片并承诺版权归属”的及时而英明的决策。有了免费赠送的新式拍摄装备和两万元前期奖励。估计紧接着也一定很快会有“国家自然保护区”的正式认可,和国家为这个保护区下拨的巨额保护费。当然也就有了各级官员顺理成章的丰功伟绩!
至于周正龙姐夫舅子之间是什么时候传递的照相底片,“手中之王”的华南虎为何那么老实任由人摆好姿势拍下70多张照片,傻老虎为何一动不动,树叶为何刚好遮住老虎腿部,……这些就都不必认真了。等到西方最权威的专业媒体《科学》都承认了,我们就更完全彻底的没有一点怀疑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喜瘦女满宫皆细腰。主[xi]要高产全国皆万斤。今天要人民公社明天要包产到户。今天要全民所有明天说个体经济的重要性。今天讲社会主义优越性明天说部分人先富起来是非常必要的。今天讲贫富悬殊明天就共同富裕。……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有了愿望一切都可放手做。权力的意志足够为老虎的可信性背书。百兽之王的绝对权力足够维持一贯正确的真理。
就算最后一切大白于天下了,又能怎么样?纸片烧掉了,底片删除了,谁的脑袋都会在自己脖子上好好长着。恍然大悟之后,才知道一切不过是一场乱哄哄的闹剧。就算闹到要法官来个真正的公断,也不过是又一次南京鼓楼法院彭宇撞人案审理的又一次翻版,所以还是算了吧,不过如果能形成“镇坪纸虎”的现代成语,而且就和“实事求是”连用,也许能够流芳百世。
目标确定了,手段不过是实现目标的一个辅助工具罢了。如此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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