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前,租住房屋的租户打电话来说“你什么时候把阳台上的那盆花搬走,它太重了,我们也移不动,再说天太冷了,有些枝子已经被冻得不行了。”
我只是默默听他说着。
那是一盆昙花,是老公最喜欢的,花了很多功夫才养起来的。每次看到这盆花,就让我想起离家的老公。
十年前,快入秋的一天老公从外面抱回来这盆昙花,别人养了几年却总也不开花,于是送给了老公。几枝残枝搭拉着,要死不活的,老公狠了狠心留了两枝稍稍强健点的主干,其余的全修掉了,又重新换了土,施了些肥放在了葡萄架下。第二年冬天还没过完,主干上长出了新枝子, 无疑给我和老公注入了信心。
几次搬家,独独这盆花跟着我们辗转到了新家。转眼这盆花跟了我们八年了。老公年年开春给它施肥、修枝。昙花枝壮叶茂,葱葱郁郁。
前年入秋的一天,儿子站在阳台上说:“妈,昙花秋天还在发芽呢?”仔细看去,是新发的芽,并未在意,以为是小阳春天气的缘故,近十天过去了,这些小芽越长越不像芽,芽顶上长出了苞,是花苞!
终于要开花了。
圆筒形的主枝上傲然挺立着呈放射状、叶柄上挂着饱饱的、满满的、胀胀的即将要开的花蕾。
老公把花从阳台上移至客厅。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便开了灯。一家人坐在客厅,喝茶,看书,时而聊天。
茶本是甘醇的,书原本是清静的,但在今晚三颗心都去了昙花那儿,心情便都有点兴奋,有些急躁。儿子时不时地问“怎么还不开花呀?”这个晚上,茶失了味,书也变得不安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索性也变得无声无息了。
等。
在只有荧光灯的微波里静默地等。
老公实在等不及,意识渐渐进入了无意识状态了;儿子赤着脚托着他的小下巴坐在花盆边。
子夜过后,忽然,响起一种很轻微的“bo bo bo”声,仿佛荷尖上蝴蝶振翅欲飞发出的微波。
一层一层细长的花瓣松开了紧裹着的花苞,渐渐地乳黄渐宽的花瓣次第展开,洁白的花瓣终于不胜花蕊的力量完全地、灿烂地、快活地、无羁地开放了。花很大很白,气味浓郁香烈,从客厅到阳台再到卧室,渐远渐淡到了卧室则恰到好处。
立在枝条上的昙花公主般地顾盼生姿,傲然生辉,尽情地享受来自凡间地无限赞美与爱怜。然而,就在无限风光尚未完全领略尽地时刻,花苞迅速合拢,垂直搭拉下来,不作片刻的留恋与挣扎。
老公故作叹息“我终于领略到了昙花一现的感觉了。”而我却惊羡与它灿烂而来,辉煌而去,生命虽短却绽开的淋漓尽致,不浪费一点一滴。
也许上一年开得累了,第二年没有一点动静。去年就在老公离开家不久的一天,突然一阵一阵的香气传过来,闻香巡去,只有一朵孤独的昙花在寂静的夜里悄悄地开着,无声无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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