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悠悠的,芦荡琴声洞庭渔夫

发表于-2007年11月19日 下午5:12评论-1条

悠悠的,芦荡琴声 

我的故乡在廖廊的洞庭湖畔。芦花纷飞时,冷寂的洞庭湖洲开始骚动起来。因为那是收割芦苇的季节,一到这个季节,远在他乡的我便会深深地陶醉在一种明净而带有一些寂寥的乡情之中。沉醉的同时,不知何故,油然地使我想起失落久远的故乡和那些砍苇的樵夫们,而且想到了凄清的芦荡胡琴声。在耳朵里,不,在心灵里,梦一般飘来了胡琴长长的声息。此刻它正在幽幽地响,在心灵里撩动。这几乎忘却了的乡音,听起来似乎很遥远,又很近,越听越悠婉。它显得异常欢欣,因为飘荡过千山万水之后,才找到了我这颗一直眷恋着的心灵。 

胡琴或许是人世间最简单的乐器。只有一只竹筒、两根弦、一把弓。但它奏出的曲子,又是人世间最悠远而哀婉的声音。童年时,它让我迷恋,多少年过去了,各种声响敢说都听到过,但胡琴拉出的雾一般缥缥渺渺的声音却是我一生忘不掉的一些声音中最奇特的一种。它张着强大的翅翼,穿越时空不停地飞翔着。 

当浩浩荡荡的芦苇摩挲着洁白的花絮,一群淳朴厚道的山民背着行李挂着胡琴就迁进了芦丛。进入芦山的当天,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砍倒几捆芦苇,三五下就搭起了一个窝棚。这就是他们的住房。每一个芦棚大概住那么七八个汉子,每个芦棚里似乎都有两三个会拉胡琴的。至于唱的人,大概他们个个都会。他们进山的第一天起,寂静的夜晚就能听到悠悠的琴声,像纯白的芦花绽开在空旷的荒洲上。他们围在芦棚中间一堆火边,倒出从家里带来的纯香米酒。他们唱一段曲子后,就着鱼干、萝卜干、腊巴豆,呷一口米酒,润一润喉嗓,继续地唱起来。如果偶尔有事,另一个人就会马上捡起唱腔接着唱下去。他们记忆力似乎相当好,往往一部整戏都能从头到尾唱出来。我最喜欢听的是《孟姜女哭长城》、《蔡鸣凤》、《刘海砍樵》、《穆桂英挂帅》里的唱段,这些曲子听起来凄清哀婉,动人肺腑。此刻天穹里挂着的弯月、星星也听得俯身,听得凝神。胡琴的过门、伴奏恰到好处,时而“西湖调”,时而“木马调”,时而“嫂子调”,时而“花石调”,时而“采茶调”……,细长的音符变化无穷。我忽然觉得他们演奏的是他们自己的命运,是他们共同的痛苦。一把弓,是斩不断愁绪,也挥不出去的砍苇的刀;两条弦,是走不完的人生坎坷;一支曲,是嚼不尽的辛酸和缠绵。他们真正在尽情地哭号,哭过之后,心里才能平静,第二天才会有使不完的砍苇的力量。 

这样的琴声,这样的唱腔,一直要演奏到一艘艘运输船只把芦苇运到各大城市,只剩下一座座光秃秃的荒洲。第二年开春,荒洲上冒出一颗颗青嫩嫩的芦笋时,这群汉子才恋恋不舍地踏上归家的路途。 

芦荡琴声,许多年过去了,仍幽幽地飘响在我的心灵上。它的附着力特强,如故乡的胶泥地。真希望我的生命再变成一把细长的胡琴,布满裂缝的生命,即使奏不出悠扬的琴声,也能向人世间吐出些生命的热血气与胡琴忧忧的苦味。 

真的,人生太像这芦荡的琴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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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人生就如琴声中所演奏的一样,
有悲情也有欢乐。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问候朋友晚上好!at:2007年11月19日 晚上9: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