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北方叫做胡同,都是城市或乡村的一种较窄的街道。我是在古城的小巷里长大的,古城里到处都是小巷,我的家在想巷里,我的学校也在小巷里。中学以前,我每天都穿街过巷,往返于小巷之中,在小巷中玩,在小巷中学习。那时的巷头巷尾,巷陌深深,没有车马的喧嚣和滚滚红尘,似乎与世隔绝,现在回忆起那些小巷,如一首首宁静、优美的诗。
记得孩提的时候,小巷里的居民大都十分安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味地生活着。夏夜的瓜棚篱下,坐着纳凉的小巷邻居,见识较广的老人用盖佤冲泡着计划供应的安溪茶叶,讲着一些陈年故事,我们饶于炉旁,七脚八手地帮着加炭扇风,静静地听着大人们的故事,认真地注视着那盖佤在“关公巡城”、“韩信点兵”。那闻名中外的潮州工夫茶文化开始在我这一代生根、发芽。在各家各户的狭窄小厅里,妇女们用纤纤之十指,一针一线地编绣着一幅一幅的绣品。一针一线地传承着载誉四海的潮州工艺美术使潮绣。寒冷的冬天,记得当时的冬天特别冷,或因为衣服单薄的缘故,上了年纪的老人有的要生起小炉子御寒,那些炭燃烧味和厨房煤碳燃烧味混合在一起,十分伧人。太阳落山后,各家各户都紧闭着大门,各自营造自己的梦,小巷非常肃静,偶尔有步行声传过来,那是个别因公而闲不住的人或者不甘寂寞而去看电影的人的脚步声。当他们走过后,小巷又回到静寂。小巷是寂寞的。
寂寞的小巷,有时也有热闹的时候,当时是国家多事之秋,有时大人们在小巷中走,或急匆匆的、或慢条斯理的、或三五成群高声地吆喊、或没声没息地闲逛。当时我还不懂什么是国家大事,懵懵地一味与伙伴玩、打玻璃珠子、都香烟壳、赌榄核、捉迷藏、放风筝,可谓无忧无虑。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大人们的事,每每有家国之忧、古今之思的人生使命缭绕在他们的心头。
当时的小巷不仅宁静、深窄,而且曲折迂回,它是有序而零落的民居建筑博物馆,小巷里的建筑上嗍宋代的许驸马府,下至民国的小洋楼,应有尽有。高墙大院比比皆是,在深深庭院的院门口,能找到“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或“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唐诗意境,在一些归侨的宅院门口,更能闻出那太平洋彼岸吹来的风的气息。雨季的时候,雨伴着房前花嘀嗒嘀嗒的,晚上有时还会有雨打芭蕉、雨打荷叶的声音,有节奏的、有韵律的,充满诗意。
在花岗石铺成的小巷路面两侧,尽管有的宅院年久失修,带着历史的沧桑,但那石雕、木雕还清晰可见,贝灰墙面的彩绘图案依稀可辨。小时候并不注意,而今每回到这些熟悉的小巷,每每情不自禁地要伸出手触摸这些石门斗、石雕、木雕。在我身上,有一种“小巷情结”至今还挥之不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小巷开始热闹起来,居民也不甘寂寞,从《陈三五娘》到《刘三姐》、从《北国之春》到《我的中国心》,每天放音机高声在唱,人们每天都来去匆匆,但不像以前一味地吆喊,而是忙于上班赚钱,回家帮搞家务。小巷里有的庭院也不安分地拔高,变成一幢一幢的水泥楼房,小巷的花岗石路面不见了,替换了平坦的水泥地面,有的小巷热闹得不得不变成了通衢大道。古城昨年如潮州玹诗的小巷变成了潮州大锣鼓和西洋摇滚乐的结合物,十分热闹。人们经常用“变样”来形容社会的进步,建设的发展,这时的古城小巷确实变了。我这时候已经成为一名公务员,因古城小巷里家的容量不足而迁出古城区,住进了自己搭建的笼子。但我经常回来,回到这些似曾相识而又不敢冒然相认的小巷,因为在这里快找不出我的童年,快找不到我的昨天,我有点失落。
九十年代,古城小巷又慢慢地静下来,一批批迁出古城小巷的居民已成为新生活区的居民,有的旧宅已门可罗雀,当一声旅游旺市的政策出台时,古城的子孙们回望着昨年生活的古城小巷有些感慨,古城小巷终归宁静,而那千沧百孔的面貌,令人伤心。幸于新世纪的第一春,古城小巷开始修复旧貌,那些充满着故事的大宅院又快找回自己原来的面孔,那些记载着昨年来往足印的花岗石路面石虽已失落,但又有一片片坚硬的石板负担起这责任,记载着往返的足印。现在我虽不是古城小巷的居民,但在复原后来这里,我的到来能找到我昨年的感觉,能找回古城小巷的历史,以解我那“小巷情结”。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11-17 9:40:1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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