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回老家,去见姥爷最后一面。当我到家的时候,姥爷已经走了。我看见精致的小盒子,在舅舅家静静地停放着。
舅舅与姨姨,妈妈身着孝衣,异常难过的跪在姥爷的遗像前,痛苦流涕。我能想象他们失去父亲的痛。就是今生再也不能相见的痛,回天无力的痛,甚至还有内疚,懊悔掺杂着。。。
我没有特别的悲与痛,姥爷老啦,今年八十五岁,他安详地走啦。听舅舅讲,走的那天晚上他没什么异常,只是早上醒来他就没了。
我想姥爷去约姥姥了,四十几年没见,他们一定很思念的,我甚至还在想他们是怎样的百感交集与喜悦万千呢!
舅舅家的院子里,摆满了大堆大堆的饼干。一些五彩的绸缎,那是孙子、孙女儿、外甥送给他的。被称做“征”
吃午饭前,有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送姥爷去“土地庙”。观看送殡的人群,浩浩荡荡,象在举行盛大的活动。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甚至还有些指指点点的表情和目光。
吹鼓手不时地长号悲鸣,约摸有半个时辰,我们来到土地庙前。有道士哼哼叽叽牙疼一般,念了有十几分钟的经文。姥爷就算是在土地庙里暂住。(土地庙是由三块青砖,一块石板组成的)
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姥爷真的没啦,再也看不到我们手牵手去他那儿问他好,再也听不到薇薇唱着跑调的歌儿,再也不会知道儿子,女儿,日子过得好不好?地里的活儿做完没有?我们也永远不会再看到他邋遢的样子,无神的眼睛,听他爽朗的笑,看他讲孩子如何孝敬他的幸福样子。
我大哭起来,姥爷,姥爷,可千声呼万声唤,姥爷就再也听不到啦。
将姥爷送到土地庙前,妈妈已哭得泣不成声,我知道,最爱妈妈的,最疼妈妈的人走啦,我一路搀扶妈妈,回到舅舅的家。
晚饭过后,吹鼓手早早地等待在舅家的门东边,围坐在方桌前,开始表演节目。此时我似乎淡忘了姥爷离去的悲痛。这时,打击乐,电子琴,乐声响起,好象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演唱会。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个大男孩,约有二十上下的年纪,长发分两边,英俊帅气一少年。他拿起话筒,边走边唱,一曲《父亲》的歌,情真意切,催人泪下,思念之情,重又燃起在心中。
接下来是一位约有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圆脸,卷发,身材有些胖胖的,神采飞扬,十分活跃,唱起了山东吕剧,一字一板儿,身手不凡,她很卖力的演唱博得了一阵阵掌声。
音乐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一刻,送“盘缠”的时间到啦,才停了下来。
送“盘缠”的本意,是给老人一些纸钱,再扎上一个白马和马车,连同那一大堆的纸钱一起烧掉,老人就会一起带上天堂,去过好日子的。
我们一行几人来到土地庙前,从庙里请出姥爷,然后扶他上马车,再连同那一大堆的纸钱一起燃烧。明明灭灭的星火,纷纷扬扬的纸钱,直上云霄,舅舅打趣地说:“爹,这么多钱,你节约着花,留下点儿给儿子哈。”
烧完纸钱,我们拿了面锣,站在凳子上看姥爷乘着白马而去(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的),然后看面锣底下的草木灰里有东西没有,看姥爷下辈子托生成什么?可我们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大人们讲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才可以看到的。
我不相信,我也知道,姥爷没啦,也永远不知道自己下辈子是什么?他已随黄土一起葬在地下,或许几百年后,他也将随黄土一起消失。
可我会永远记得一辈子劳苦的姥爷,他的音容笑貌都将封存在我记忆的长河里,让我时时想起他,不忘怀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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