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是刘锡禹老老爷子对于自己居室贫寒简陋,所发出清高的言语。其实隐约的无奈无不在字里行间,现在我也居于陋室。更不如刘老老爷子。既然想起他老人家了,不妨也说上一番,意在说明情况,好让千里之外的朋友们不为我担忧。
“吱……砰!”
随着165厘米高的木门关上(可能更矮一些,那天量屋子时忘了量了,这个高度是以我身高170厘米估计的),我知道是晚上9点了,因为这是我把自己关进小屋的确切时间,每晚如此,那天闲来无事,丈量过这屋子,正好6·25平米,关我也正合适。屋子的高度我不想说了。因为我没有感觉,好象没有注意过它。
背靠着门,就立在了床前,放眼望去,还是我的床。不过这床让我想起18岁去当工人哥哥时的床,好象是一模一样,床上扔着从来不叠的被子,不同的是现在干净了些,功劳应归于房东弟妹,她没有时间帮我叠,却会抽时间给我洗。床靠墙的一边,钉着整齐的钉子,包、衣、裤。尤其是那盏从头顶上挂下来的灯,太象了,就挂在床前,而且挂得非常低,让我看书弄笔瞅得一清二楚,唯一不同的是,那时我用60瓦的灯泡,现在用40瓦的,非常的明亮了,屋子只有6·25平米,也许我真的要感谢自己的好学和好写。同样60瓦赐我近视,现在它要赐我远距离观察的能力。观察到了,我的垫被和床架相比,短了一截,它整整短了50公分。经过精密的查看,原来我睡在没有完成的土炕上。泥砖垒的“床脚”,平支三块木板,然后平铺tnt炸药包装箱,铺得厚了很软。再上面是我的褥子,又上睡的是我。我终于找到夜不能寐的原因了,很可怕的,我睡在炸药上,就象我做事,风险很大的。
现在我想转身说话了,对了,还是坐在床上的好,站着,我的高鼻梁就顶着门了。左边就床尾,罢着一台老式的缝纫机,好牌子,蝴蝶的。辛勤的主妇常用它,还非常的娴熟,补衣裤,踩鞋底等等,虽然常把我的小屋弄得乱七八糟,但是,我觉得很温馨,很简朴,这是在城市里不可看到的。男人肩上的补丁,男孩裤上的圆圈圈,姑娘脚下的绣花鞋,都是从这里温柔地被踩出。想起十年前,妻把缝纫机送人,我戏道:这是你的结婚必备呀,不要了?送人的时候,它还是全新的,妻从未用过,我也觉得这东西本来就是无用的,想不到今天却看到了妙用,原来这物件只要你用心去使唤,还是能踩出许多温暖的。现在我就穿着一双新的布鞋,鞋面就是用它踩出来的。嘿,无怪乎河南的男人总恋家,这里的女人太贤惠了。着实是个陷阱,拖累着大老爷们从不想出门走走。
缝纫机边上搁着的是一个黑色木箱,有一把铜锁把着。由于这是主人母亲的个人专用,钥匙就由老太太昼夜不离身的拽着。每天早晨5点半,或者是6点,老太太必定要进屋开箱拿点什么,或者放进什么。一个是因为不在意,另一个是天黑,她从不开灯,也许是怕吵醒我,做什么我无从知晓,她每日的准时,却是我早起的时刻表。
无事时,我常常会痴痴的望着黑箱子发呆,这并不全是因为箱里装着什么,我很新奇的是把着它的铜锁,锁身很长,是横制的,它的钥匙也很细长,头上还有个钩。这样的锁,我以前从未见过,应当有些年头了。可能是因为使用频繁,锁身铮光发亮,锁上描刻的那枝牡丹花也显得翅丽,至于它的防盗功能却一定不怎么样,它毕竟有些年头了。箱子装的什么,在一个月后,老太太的二女儿回娘家的那天我终于知道了一些,那里面装的是还不曾用过的,老太太自己的嫁妆。让女儿用过二天的绣花枕头,在二女儿回夫家的当天,老太太就小心奕奕地放回了箱子,很专注地叠好,而后慢慢地落锁,“咯”的一声响,老太太嘴里轻轻地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慢慢抬脚跨出了小屋的门,并轻轻地把门掩上。
说真的,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老太太有今天这样凝重的神情,“咯”的一声响,也许她把对远嫁陕西的女儿的思念和关爱。或者是把自己对年轻的回忆和初嫁的喜悦又紧紧地锁回了箱里。慢慢地藏回她纯朴劳累的心中。这里现实的生活,频繁辛苦的农活和家务,是不能有太多的浪漫和回忆的。就象黑箱子盖上的两个簸箕,一个装着玉米面,另一个也装着玉米面。虽然一样重复着无趣,可毕竟装着的就是生活。
床的右边是我的东西了,很亲切的感觉,其实也就是床头上摆了一张桌子,是有三个抽屉的桌子,并且我分到了一个抽屉的使用权,另外两个抽屉原来胡乱放着主人家用的、吃的东西因为有吃食就常有夜不寐者老鼠先生时常出没,又引来主人家勇敢的猫咪追踪,猫捉老鼠的游戏经常在我的眼前上演,白天尚可,夜间却是大为伤神,于是,我和主人家进行了直爽的对话,在温柔的言语下,主人终于清除了抽屉的吃食,断其吃食。现在,鼠先生是不再光顾了,不过猫咪常会在我回来安歇前,抢占我的床位,要求与我同枕共眠。于是人猫大战又不定时的展开,至今还没有胜利者产生,我们俩只好轮流作庄,共享温暖。
桌面上靠墙是一溜六个酒瓶子,每十天进城的时候就更换一次,每次五瓶。我爱喝北京的红星二锅头,这酒纯,不兑水的,喝起来很是过瘾,有时也会换成女儿红。这是因为名好听,酒也不错。其实,白天我是不喝酒的,只是在晚上爬文字的时候才喝,每次喝多少就随意了。下酒菜也就是细密的文字,一边喝着,一边写着,有时还会幻想着我菜园子里的菜。这样,酒也就喝得舒爽了。开始酒精会给我提神,弄得文思如泉,下笔千里。其实喝酒的真正目的,却在于催眠。所以酒成了安眠之药。当酒醉人迷的时候,我也就能安然入睡了。
第六个瓶子是不装酒的,它是烛台。它的瓶口总插着半支红蜡烛,从瓶口到瓶身披满了如同瀑布一样的蜡油,其实更象风干了的眼泪。山里时常无电,它是必备的。8月28大雨后,停电半月,就是它给我带来了无限的光明,照亮了我几多寂寞的夜晚。常常望它就会想起“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诗句,可惜的是我几乎忘了,春蚕吐丝是为谁?蜡炬成灰又为谁?你千万不要用“失去生活方向是人生最大的危险”这句话来威胁我,难道我真在筑长城了吗?这一丁点的光明能否照亮我心的方向?我决意要让它亮着,至少它能照亮我的桌面,和桌沿上的电话,不让按错了号码,扰乱了信息的传递,那里我能找到家的信息和家的方向。
其实,我的桌子还是皆用的供桌。在桌子的另一角放置着一个小台子,台子上有香碗一只,供的是人们最敬爱的财神爷爷,这是主人家早晚供着的,每到初一十五日,老太太就会虔诚地上香祈福。我的那些酒就正好摆在他老人家面前,成了丰富的供品,财神爷整日对我笑咪咪的,一副和谒可亲的样子。手里还展开着“财神到”的条幅,让我心里一直有暖洋洋的安全感。以至于我去取酒喝时,竟觉得自己作贼似的。于是,上月初一我也上了一柱香,并告之曰:“财神爷爷,如果你愿意让我日夜供奉,就请取而饮之也告知一声,我必定竭力敬你、供奉你。我的酒另备,你我分而饮之。如果你是喜欢有朋友,有个喝酒的伴,即我愿意在晚上十点钟准时开酒与你共饮,不见不散,不醉不归,无论如何也请你老人家赐福我的矿山,平平安安,财源滚滚,从那天起我便准十点和财神爷爷交杯换斛,不醉不眠。说的也怪,从那天起这寻常的二锅头竟变得醇香浓烈,不用碰上几盅就醉意连绵酣然大睡了。之后,每逢矿山祭三神(老君、财神、土地),我说完祈福的话,总还要虔诚地谢谢财神爷:昨晚你还和我一起共饮到入夜,今天又来我的矿山和天下那么多的矿山为人们赐福,辛苦你了,今晚还请你不辞辛劳的降临,我要多多地敬你。言毕,我竟有被推立起的感觉,妙不可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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