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庄出了件稀罕事,亲父子俩娶了亲姐妹俩。
这事说穿了并不骇人听闻。进财同他后娘的妹妹小莲一块儿在城里卖服装,一来二去产生了感情……
当进财爹和进财的后娘发觉这事时,小莲的身子已遮盖不住了。进财的后娘对进财爹说,你那好儿子也太出奇,找媳妇连辈分也不论了。进财爹说,当初就不该让小莲和进财一块卖服装,就是进财把挣的钱全都打了拐,也比如今做出这事强一百倍。进财的后娘说无论如何也要把小莲肚里的孩子拿掉。进财爹发誓再不认进财这个儿子,说今后他要敢进这个门,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谁还再进你这个家门?进财和小莲悄悄登了记,干脆到城里租了房子住下来。
这事没上广播电视没登报,没过多少日子就传遍了半个县,都知道小王庄出了这样一个大笑话儿,都说这事太出格儿。
进财爹是多要面子的人,如今为这事弄得门都不敢出。要是出门,天不明就离村,天黑透了才像做贼一样回来。进财的后娘是开服装店的,这些天老觉着来找她做衣服的人特别多,总在心里骂:这些人不是来找我做衣服的,是来看老娘的笑话儿哩。
进财的亲娘在进财不满十岁时就死了。因家境窘迫,进财爹十多年未再续娶,前些年领着进财卖服装,才转过了日子,娶了从小王庄嫁出去后守了寡的大莲。虽然俩人都是二婚,却也一捆干柴一把火的。可这些天,俩人谁都没了精神头儿,脑子里老转着俩年轻人的影子,整夜整夜合不上眼,却也商量 不出个法儿。
进财爹决定到乡里找找,让管民政的到城里去把进财和小莲的结婚证给收了。他晚上八九点钟赶到乡民政家,并捎去了两瓶酒和一条好烟。乡民政说,进财和小莲的登记是合乎婚姻法的。他劝进财爹想开点。进财爹说我都出不了门了我还想开个屁!乡民政说这事合理合法你咋就出不了门哩?过两天我到你们村上开个会讲讲。进财爹哭笑不得,说你行行好别去讲了,你这是西瓜皮擦屁股越擦越罗索。乡民政也许是要对得起那两瓶酒和一条好烟,说一定要到村上给大家讲讲。
隔一天,乡民政果然来了。小王庄召集村民开会,乡民政没讲几句下面就嚷成了一片。年近九十的六爷说,这事都还合了法,那进财该问他爹叫爹哩还是该叫姐夫哥哩?一个刚从县高中毕业的小青年说,在英国,有个姑娘嫁给了她后娘的爹,弄得谁该问谁叫妈都不知道了,这事才稀奇。进财的二娘平时就和小叔子进财爹抬杠,说得更不沾边儿,她说,干脆让进财爹和大莲离婚,给俩年轻人腾腾路。村支书墙头陪乡民政坐在台上,站起来喊,大伙不要再嚷嚷了。可村里的男男女女好久没在一起开会了,都来了兴头儿,谁也把不住滑,还是嚷嚷。墙头对乡民政说,这事不能再说了,法是那个法,可理儿不是那个理儿,村上人不会把这事想通哩。进财爹自然没来开这个会,可的确像他说的,这会开成了个西瓜皮擦屁股的会。
进财爹搭了两瓶酒一条烟,事情没办成反倒弄得自己更不敢出门了。村里早早晚晚男男女女都在说这事,那年邓小平号召搞土地承包,议论的都没这么热烈过。
进财的后娘把娘家两个兄弟找来,说进财和小莲把咱们的人都丢尽了,要他们到城里把俩人打一顿。进财爹让进财二伯家的虎头也跟上,说到城里一个人卸他个大件儿回来,出了事我兜着。话说的咬牙切齿,眼都红了。一顿酒饭打发几个年轻人走了。进财爹和进财的后娘坐在家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个年轻人真要是没轻没重打出了问题,那该咋办哩?
傍黑儿,几个年轻人回来了,说是没找见小莲,把进财狠狠踢打了一顿。进财爹问伤着那混帐的骨头没有?他们说没伤着骨头。进财的后娘说,打死一个才解气!
二天小晌午,一辆公安车开进了村,先是跳下三个“大盖帽”,随后跳下乡民政。乡民政在前头领着,向大莲的娘家大步流星走去。
村人都说这事闹大了。进财爹也顾不上面子了,手里拿着盒烟追上“大盖帽”他们,掏出烟来往人家手里塞,人家不理他的茬儿,乡民政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大盖帽”们将虎头和小莲的两个哥哥推上了车,那车打了个弯儿,扬起一股浓灰开走了。进财爹傻在那儿,大莲坐在自家的门前地上,号啕大哭。 (完)
-全文完-
▷ 进入老尼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