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浮躁世界池前

发表于-2007年11月14日 中午1:30评论-0条

周贵疯了,疯得像一只畜生。没有人会相信这件事,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表现出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惊讶,嘴巴和眼睛受到大脑的指挥,在脸上组合成一个倒着的“品”字。因为众所周知,周贵是方圆百里的被公认的聪明人。平日里行正坐直,衣冠楚楚,每说的一句话里无不透着非凡的类学者的气质。并且他也是祖宗上溯十八代跳出的唯一一个预备吃皇粮的人。谁都不相信,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儿会疯掉。但周贵确实是疯了。

周围大大小小的人一窝蜂似的涌出家门去看周贵,似乎想要知道聪明人的疯与普通人的疯到底有什么不同,是不是疯了都要耍出一些斯文的花样。但却令所有人都要失望了,疯了的周贵同普通疯子一样,都会脱的一丝不挂在地上打滚,都会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大哭大笑,用粗鲁的语言问候他看在眼里的每一个女人或与每个男人有关联的女人。眼前的周贵与平日里的周贵相比,完全像是从天堂被一脚踹到阴沟一样,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将祖上集聚的阴德挥霍得一干二净。

这时的周贵仿佛疯累了,赤luo着身体气喘吁吁地趴在公路旁。太阳将他经久不见阳光而变得苍白的身体照得晃亮。周贵的母亲坐在一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前前后后昏死过五六次。周贵的父亲受不了打击,心脏病突发早被送到了医院。只剩下眉头拧成疙瘩,一声接一声叹气的周贵叔与两个表兄等在周贵身旁,随时制止疯起来的周贵。

“皮肤真白,可惜了······”人群中有女人谈话的声音。大表兄周山突然跳起来,“白你爹个吊,觉着挺好看吗,女人家家的,还真不害臊!”一顿臭骂让人们的议论戛然而止,接着围观的人也逐个地,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只剩下一个白了胡子眉毛的老头,他是一个老中医。“他叔,孩子似乎病得不轻哪,我寻思着要不先给他治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周贵母亲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扑到老中医跟前,她膝盖一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他伯,你要是能帮我把贵子治好,我给你作牛作马都心甘,求求你,求求你······”她一手扯着老头子的裤腿,另一只手擦着留下来的鼻涕。老头子本能地往后挪了一下脚,脸上的表情难看起来。人们都知道,这老头是个有洁癖的人,身上沾不得半点污物。但他还是答应下来先帮着治一下周贵。

吃了几副药,打了几支针后,周贵虽不像先前一样疯,但已经是变得很痴呆了。周贵二表兄周兵休学在家又没有工作可干,便遵照家长建议担起照顾周贵的责任。无非就是陪周贵到处走走,以免周贵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关于周贵发疯的原因或许已经是个迷了,到底是什么刺激了周贵的脑神经也许只有周贵自己心里明白。周贵在大学里主修地理专业,在班上成绩挑尖,经常和老师一起探讨问题。周贵是一个善辩的人,经常因为一些问题和老师同学争得不可开交。周贵经常能就某些难题提出一些独特的见解,连老师都不得不叹服。每个老师都说,中国地理界极有可能要出现一颗闪耀的明星了。但令人失望的是,这颗明星还升不及半空便陨落了,陨落在渺渺人世,变成一颗谁都瞧不起的丑石。

周贵的几个大学同学赶来对周贵的发疯表示惋惜,有甚者还掉下几颗同情的泪水。一个同学伸手在周贵呆得像死鱼一样的眼前晃了两下,用了对小孩子讲话的口吻说:“周同学,还记得我是谁吗?”周贵大嘴一咧,一串口水滴在同学手上。同学触电般缩回了手,忙去兜里找纸巾。周贵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像得到满足的小婴儿。和周贵的父母安慰了几句,那些同学匆匆道别,周兵扶着周贵为同学们送行。同学们走了,留下许多慰问品。周贵眼睛一亮,冲到那些东西前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向着门外扔去,扔一件,嘴里骂一句与性交有关的话。东西扔完了,看着满公路的营养品,营养液,周贵得胜似的笑了。

这一天,天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令家里所有人都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周贵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独自起床,独自叠被,并且还非常认真地打扮了一回,说了发疯以来第一句正常人说的话:“下雨了,我想出去走走。”周贵母亲觉得自己在做梦,但分明是一个正常的儿子站在她的面前。“贵子,你的病好了吗?”母亲问。周贵没有回答母亲的话,撑着伞出去了。周贵母亲赶忙找来周兵叫他跟着周贵。老太婆半脸的着急半脸的惊喜,因为她又看到儿子正常的举动了。

周贵一个人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样子似在散步,表情似在思考。他一会儿拿开雨伞透过雨帘望望天空,一会儿又低声“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他的头发已经沾了很多水珠,脸上流窜着一条亮晶晶的东西。在一棵大树前,周贵蹲下来了,他盯着树根处良久良久,好像是在研究什么东西。周兵也蹲下来,顺着周贵的目光,他发现又一群蚂蚁正在泥水里艰难地行进着。有趣的是,蚂蚁只围着一个圈爬行,且没有一只蚂蚁会突然停下来转变路线,即使雨水肆虐地欺凌这这群柔弱的生命。周兵乐了,笑着说:“挺有趣啊。”周贵转过脸来将食指树在嘴唇边叫他安静。随后他伸手在蚂蚁围着圈的泥土中挖出一个金属的物件。周兵接过周贵递来的小物件在雨水中洗净,他竟然发现那是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我的娘哎!”周兵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叫出声来。

周贵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在另一棵树前蹲下来,同样是围着圈艰难行进的蚂蚁,同样周贵又从蚂蚁围着的圈中挖出一枚比先前那个还要漂亮的戒指。周兵呆了,一点也不相信这是在现实中,周贵在周兵眼中一下子变成了超人。周兵期待周贵再站起来继续找戒指,但周贵却坐在那里不动了。听的周贵喉咙里“咕噜噜”一阵响,于是便有类似口水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下来。他的眼皮翻了两翻晕了过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周兵终于把周贵给拖了回去。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家人讲了,并且把两枚金光闪闪的戒指放在桌上。谁也认为周兵的话是天方夜谭,但戒指摆在桌上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并且经家里人一致鉴定是纯金,所值价值不低。周贵现在还处在一种昏迷状态,千呼万唤也醒不来,于是暂时也无法断定此事的真伪了。接下来,雨接连不断下了三天,周贵也在昏迷中沉睡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天放晴了,周贵也醒来了。醒来的周贵非但不是正常人的样子,反而变得更加疯疯颠颠。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在自己的床铺上方便起来,弄得一屋子的恶臭味。老太婆为此还又“嘤嘤”地哭了一回。周兵被派去找老中医,然而老中医脚还没迈进屋子便大吐特吐起来。家人没有办法,又叫周兵把这个爱干净的老头给送了回去,末了还赔了人家刚吃下去的早餐。吵吵闹闹的声音一时吸引了很多的围观者,纷纷的议论声中飘忽着各种各样的表情,仿佛周家院子里正在唱着一出什么样的好戏。周贵从屋里冲出来,光着身子,手里举着一条擀面杖做着各种各样打斗的姿势,嘴里还发出李小龙斗殴时所发出的“呜呜”声。他在院子里闹了一会儿,又像脱缰的马仔一样冲过了围观的人群冲向公路。一辆行驶的卡车歪在公路旁,一只红色的垃圾桶经久地在天空中翻着跟头。

过了些日子,天空又隐隐响起了雷声,周贵睡在床上安静得像一只绵羊。不一会儿,雨淅淅沥沥地来了。像上次一样,周贵又变正常了,不仅自己起床叠被,打扮一番,而且还将屋子的里里外外认真地收拾了一遍。周贵父母见了儿子像见了鬼一样,怎样也捉摸不透儿子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贵子,是你吗?”老太婆战战兢兢地问。周贵没有作声,还像上次一样撑起一把伞出去了。这次,老太婆执意要自己跟着儿子,看一下儿子出去到底会做些什么。周贵窜过一条街又窜过一条街,终于在一个红色垃圾桶前停下来。他揭去垃圾桶的盖子,将一个沉沉的黑塑料袋子从里面提出来放在地上,又提出另一个,一边提一边扭头来看看母亲,一脸的狡黠。接连不断提出五六个袋子以后,周贵蹲下来开始用手撕那些袋子。第一个袋子打开了,从里面滑出几捆花花绿绿的东西。第二个,第三个撕开来同样是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老太婆走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她几欲晕倒在地上,原来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竟然是一捆一捆的百元大钞,足足有十几捆。老太婆一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钞票,而且此时却是那么一大堆实实在在地放在眼前。她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不知是喜还是惧的声音。儿子乐呵呵地将一捆钞票举在老太婆眼前,老太婆接过来,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周贵雨天捡意外之财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竟被传得沸沸扬扬。这下周贵出名了,并且比疯之前的名气还要大的多。很多人以为这些都是偶然,是碰巧,但碰巧的事也不会接连不断的发生,而且只发生在周贵一个人身上。雨天周贵恢复正常人去捡意外之财似乎成了一个规律。这天下雨,周贵出去在田野里扒出一只宋朝的文物;又有天下雨,周贵在下水道里捞出一条金链子;还有一次,他竟然在院里一老鼠洞中找到一枚清朝的龙票。接二连三的怪事让周贵父母不知到底是谢天还是骂天。

大大小小的记者闻讯而来,将此时的周贵吹得神乎其神。什么“塞翁失马,安之非福——记一个神奇的疯子”,什么“为报父母恩,癫神下界”,什么“谁说疯人不如正常人”,一时间竞如鹅毛大雪飞得漫天漫地。周贵家顿时变得门庭若市,每天都有各界名人上门拜访。这天是生物专家登门主访周贵父母,想要发掘出一点周贵这样的神奇人物到底是如何造就的;明天又有一个地质学家同周贵父母商谈,是否可以让周贵随其去大西北进行勘探工作,因为凭着周贵的本事,可以为国家的开采业作很大的贡献;转天又来一个作家,要为周贵写一部传记小说,题目暂定为《疯人日记》。在这个时候,黑道上也动起了周贵的脑子,接二连三的恐吓信飞到周家。内容大多是向周家借用周贵几天,到时一定奉还。周贵一时间也成了周家的宝贝,周围许多无业游民自愿充当起周贵的保镖,每天把周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周贵大表兄周山与二表兄周兵因谁是周贵的经纪人而发生矛盾,竟然大打出手。周贵叔也因为“发疯的为什么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愤愤了好些日子。

某大城市一著名医生听说了周贵事件后匆匆赶来。他说他疯子见过不少,但像周贵这样的疯子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可以让周贵去接受治疗的话,为了中国医学事业的发展,医学界会免除一切费用。医生说此话时一脸的诚恳。周家一时又陷入是否让周贵接受治疗的议论中。

周贵叔说:“要治,一定要治,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啊,俺不要一个整日里疯疯癫癫的侄子,俺要一个正常的贵子!”周贵叔的话赢来身旁很多人的支持,他们的普遍意见是,身边存在一个疯子,这会令他们寝食难安,谁能防着他不伤害邻家小孩?周山和周兵的意见是:不可以治,周家从上而下一条穷根,正因为有周贵的存在才使周家一夜暴富,谁想一辈子去喝西北风?周贵可是周家的摇钱树。一时没有了共同意见,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周贵父母。周贵父亲受不了当下的纷乱,一口气串不上来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被人群涌上了去医院的车。周贵母亲由于这些天有不断送来的营养品供养着,身体已经略显发胖。老太婆是一个穷怕了得人,因为周贵的发疯而稍享受了几天有钱人的生活,让她重新回到紧巴的日子她段是不干的。

此时,她见许多人都要求让周贵接受治疗,且摆出一副副“不能让你家独占便宜”的架式,于是就气恼了。她一扭身从厨房中取出一把菜刀使劲砸在桌子上,“贵子是我的儿子,谁要把他给拉出去治好了,丫的,老娘第一个砍了他!”屋里一时沉寂,众人都瞧到,有红色的液体从老太婆手上流下来,一滴,两滴,滴滴掉在那把晃亮的菜刀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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