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颢有诗咏《秋月》：“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雨悠悠。”我却觉得最适合这深秋时节。

清晨，走在铺满落叶的小径，林间飘漫着薄薄的雾，叶尖垂着晶莹的露珠。宛转欢歌的鸟儿，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是黄莺还是画眉？墨绿的桂花树叶间，星星点点，是桂花三度开了，真是奇迹哟。虽然没有曾经轰轰烈烈的气势，却给清冷的秋天增加了几许脉脉的温情。

小路尽头是一座旧宅，古色古味。檐梁下，有一个燕子的小窝，只是燕去巢空。想象那里，曾经燕语呢喃，其乐融融。如今不知一家子迁往何处？明年春天，他们还会回来吗？还记得他们的爱巢吗？也许，年复一年，这里都会有燕子安居，演绎着不老的爱情。可是，韶华易失，青春难留，再过多少年，我的爱情我的容颜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曾经在这里看到的那一对牵手的老夫妻，已经许久不见他们了，不知是否安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仅仅是承诺，是责任，更是爱情永远的至真至纯啊。

一个少妇，在竹簸箕里晾晒着莲蓬。“江上翠娥遗佩去，岸边红袖采莲归”，曾经碧绿的莲蓬已经呈现烟褐色了，空空的莲蓬犹如人去楼空的旧宅院。不知道，是哪个红袖，哪个翠娥，划着船儿，洇着露水，在香气氤蕴的荷叶间，采下了这些丰满的莲蓬？“一自西施采莲后，越中生女尽如花”，其实，何止是越女如花，哪个采莲的姑娘不是一朵香艳的奇葩？晒干的莲蓬，依然蕴存着莲香。倘若，拿它煮蛋，熬汤，不止是美味，更可在严冷的冬日联想起采莲佳人的风韵风情。如果，莲蓬还记得曾经的故事，它对那静躺在淤泥里的莲藕要说的话，大约如是：你啊，在深秋的烟雨里，莫再牵挂我了，从此，我在红尘中，在烟火的最深处。

长空寥廓，雁阵惊寒。竹席是该收起来了。摩挲着麻将一样的竹面，细腻润凉的感觉直达心间。是你，替我抵挡了今年一夏的炎暑，让我拥有多少生命的温情，梦幻的温馨啊。我想，你也是有生命有感情的吗？是不是常常怀念山上的清风明月，思念泥土的温润？轻轻折叠起来，收进衣柜，不忍岁月的尘蒙上你晶莹的肌肤。

江南的庭院，往往在角落里种上几竿翠竹，在墙边植上几棵芭蕉，烘托出清，静，幽，雅的氛围。我喜欢在闲暇时候，去那里散步。听竹叶沙沙，芭蕉萧萧。如是有雨的时候，看秋雨润湿的叶子，更添一分苍凉，脱口而出的是苏东坡“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句子，心里就平静许多。

坐在书桌前，看阳光斜斜地睡在落地阳台，好似慵懒的少妇依恋着浪漫的时光。窗外的樱花树叶泛着浅浅的少女绯红，片片红叶轻轻飞扬，宛如少女的裙裾在无边的风里飘荡。这时节，这情景，能不让人想起当年的青春激扬？犹记得，当年岳麓山上，红叶漫漫，四年的风华，早已远去，只是，如今，虽然没有“尘满面，鬓如霜”，心头却也时时涌起莫名的惆怅。

自古逢秋悲寂寥，莫非，我也落此俗套？

2007年11月13日上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