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的人生路上,命运之手轻轻一推,你一个趔趄,便跌入了命运的低谷。属于你的日子开始变得混乱而凄惶。你深深懂得,命运,不是简单地向你皱了一下眉头,而是向你下了一场雹雨,正是这样一场雹雨,将你从一种迷失的状态中砸醒。然后,向你慷慨地打开了一扇理性之门,让你有机会洞悉人世间最难彻悟的生命真谛。
张开手掌,让自己从文字里一行行地走过,从一个句号爬到一个逗号,又从一个逗号爬向一个句号。仿佛一次次遥远的旅行。偶尔,也有那么一刹有种解脱的快感。就这样通过指尖传递的情愫,捕捉到了风以及风带来的四季。
四季就这样在手指中变幻,春到夏,秋到冬,天地万物无开始亦无终结,是一个满圆。
只是这满圆,中间穿插着岁月遗落的沧桑缺憾,长长的时间被分割成无数的小段,分配给世间万物。人之不过是极平常的一支,四周有清澈的凹陷,看得到却不能添满。是一个温柔的凹陷,由时间主宰。
这样一想,有时候,会突然心生难过。愈加感觉生命的粗砺艰涩,就算华丽也是虚弱。生命就是独一无二的决绝,在时间的婉转中慢慢凋谢,不间断的和过往告别,和昨日告别。
每天都要经过一条树木交缠的小道,银白色的路面落着叶片,无声沉寂。涉过命运的繁华之后,它们知道唯一能和自己相伴的只能是沉静。你尽量把脚步放轻一点,不再惊扰它们此刻的梦境,若这能够小小的成全一下它们想安静回味的心,也是好的。路的尽头,城市依然生机勃勃地盘踞着,街市声依然喧嚣,鸟儿依旧鸣叫着箭簇一样离去,萧索一刻不停地爬上了树梢;烂尾楼拆毁后,新楼铆足了劲拔地而起,人们该闲的还是闲着,该忙的还是忙着;穿过小城的那道河流在忧郁的冬色中蜿蜒,水流依然缓缓流淌,偶尔才现出几许无奈的浑浊;河堤上几柄静静撑开的雨伞浮萍一般,有些落寞,有些怅惘……疏朗的秋冬景象,朦胧、遥远,不可企及,只好被局限在眼前一方静止的画面上。苍黄的主色调下,游韧着些许遒劲的沉绿色,常绿的松树怀着对时间的记忆,把娇媚的翠绿渲染成经过跋涉后的苍劲沉郁。我总觉得这样沉刻的深绿色是岁月赐予的恩泽。好象人走到老年,虽然失去了青葱的水嫩,却更蕴集了生命,不妥协,不张扬的坚韧;更多的斜枝朗木,光秃的枝桠空隙中显现着生存的倔强和无奈。少了绿色的遮掩,林木愈见清晰的轮廓,似乎和人变得亲切起来,迈开大步,不管不顾的翻过护栏深陷进去,做片刻远离车尘的停留。突然又想起小时候自己极爱坐在河边,四面是安静的,于是,小小的心也就安静下来。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尚不能懂得安静的真正内涵,但和烦杂的日常相比,这样的安静也是极容易教人沉醉不知归路的。
相较于繁乱吵闹的景象,我更喜欢这样的空廓和寂寥,宛如打开一扇门,眼前是过尽千帆后的原野,苍茫不失真切。大地的简约和淡然展现的是生命走到暮秋时的从容内敛,一枝一叶,一花一朵,开过了,姿态依然存在。
在时间的容器里,人和大地一样,盛开,收敛,收拾起一地的落叶。然后打包,把自己寄还给悠悠天地。可见,大地并非不老,纵然来年重新上路,但此风景已经非彼风景。
昨日已逝,空余黄鹤。
年少时不明白东风转了西风,西风又转东风的道理,一味的追求一种欲念上的永恒,相信这一刻的拥有就能到达碧莲天,黄花地的彼岸,坚持付出必要得到回报。很容易就把自己陷进一个个并不圆满的圈中,很容易莫名的感伤,诗情画意的情绪时常凝结。恍若只是一杯茶盏的工夫,人就从年少一路攀爬了过来,时间的无形,使人不知不觉的冷静。好象渡过一条无滔的大河,回过头细看,浪涛翻卷,卷走许多旧日风景。现在想起来,少年情怀纵然是觉得可笑,却也更觉得美好。
前日在街头遇见一位昔年的朋友,恍惚就有了时光倒流的错觉,一颦一笑间,竟然还是当初那个笑嘻嘻的小小少年,脑中一下子就又浮起那些从前纯洁的心思和傻傻的梦想。四目相对,满心的欢喜和亲密里,却又仿佛夹杂着丝丝的疏离,不可言说的生涩,不禁感叹时间的决断。就又想起另一位命途不羁的朋友,从童年一路走来,因情感尖利无望而选择放弃生命。每次提及,总教人心痛,只是心痛的程度早已经不及当初,如今是更多了对情感和生命的深层次思考,在时间前行的过程里,最终也将归于沉静。
满目花红春恰好,回身前事已成昨。在徒劳的感伤背后,是对时间的无奈感叹。柳绿花红却又怎地,一样敌不过时间之水的冷静淘洗。
生死已相隔,时光却依旧。
时间的冷静已经炼就的炉火纯青,你这里桃花万丈也好,豪气冲天也好,它依然是不急不许,置人不顾。人以万物之灵的身躯聚居在时间深处,终久还是要学会以从容的姿态面对各种纷繁。越过春红夏绿,最后都是要归于沉寂的秋冬。万物归一,简单安静,在沉寂里安享岁月留下的点滴。
不再起狰狞的欲念,亦能淡看云起云灭,花谢花繁。这样的境界是一场内心的回归,眼见得时光亦步亦趋的走远,在徒劳的抓取之后,终于明白面对更需要勇气。坦然的接受时光赐予的沧桑,幸或者不幸都是一份岁月的恩泽,在短暂的时光中从容而冷静的审视内心的需索,打造出属于不同人生阶段的完满。
一步一步走来,当人和山林一样,不再介意繁华和疏朗,不再为凋谢盛开耿耿于怀,获得的从容浅淡就如同佛会心的捻花一笑,原来我的放下也能如此平静。
这实在是一种令人向往的景况,在时间的容器里被慢慢锻造,把一些粗糙虚浮的欲念绦洗干净,譬如瓷器,在火焰中经受过千击万煅,然后冷却成型,最后告别泥土,以另一种面目完成内外的禅变,并被时间赋予优雅的内涵。
生命的优雅内涵正也如同瓷器。当初的光滑细腻逐渐被粗砺深刻取代,沟沟壑壑里凝聚起时光烙下的印痕。就算瓷器最后碎裂,重新变回泥土,也印证着这世界我们曾经来过。
由时间主宰的生命脆弱而短促,虽然不能成为圆满,却可以将日月慢慢沉积在掌心,在生命深处凝结成下一份朴素的重量。宛如落在眼中的深冬的风景,豁达并且沉重,凝练而不单薄。落尽繁华,还能拥有镇定自若的冷静姿态。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11-13 14:37:05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小萍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