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城市,遥远而没有边际的火车上,我知道了二哥离开我们的消息,我甚至没有相信这一不幸的消息,我始终认为这样残酷的事情不会在我身上发生,那些悲惨的故事似乎永远是别人的故事,我一动不动的躺在火车的卧铺床上。捏捏自己的肌肉,能感觉到手的温度,我知道自己没有做梦。
回到家里,看见了对面大树下的新坟,年迈的父亲静静的坐在坟前的石头上,我开始真切的感受到二哥走了,而且是永远的离开我们了,我仍然无法去体会一个做父亲内心的痛,父亲已经崩溃了,二哥是最孝顺的儿子,我们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他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我第一次体会什么叫“永远逝去”的定义了。
二哥走后,大哥在县城找了母亲喜爱的房子,父亲一直不愿下来住,他每天虔诚的守在我老家那不太美观的老屋,倔强的不愿离开,我知道父亲不愿离开二哥,他希望可以静静的守望着他的新坟,仿佛二哥每天都在那里微笑着,看着父亲一样。父亲做完事情后就默默的守望在二哥的坟前,和儿子用心的交流,不知道二哥是否天堂有灵,可以感受到父亲的思念和那份悲壮的绝望?二哥帅气而温和的笑容一直是父亲最大的慰籍,从二哥生病开始,父亲便每天对着观音的神像虔诚的跪拜,父亲甚至带着二哥三岁的儿子,来祈祷观音显灵,用父亲最忠实的信念日日朝拜,天底下也只有父亲才会做到这样的一丝不苟。
二哥是除了父亲是对我最关爱的亲人了,我们一天所生,在妈妈的肚子里依偎着长大,出生的时候,二哥跑的快,快了我半个时辰。没有多少文化的父亲用他执着的方式,从小就给了我一种信念,就是要求我,如何去做一个鹤立鸡群的女性,而不是依靠男人的肩膀。这些我都做到了,而我也学会了如何拥有一种普通女性所没有的坚强,当然那是给别人的假象,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永远的在生意场上勇敢的存在,不至于被对手淘汰。二哥对我真切的爱让我知道什么才是活着最大的快乐,那就是如何去用心爱别人,最后收获最大的爱。
我和大哥带着二哥,奔走于一个又一个的医院,我可以很平静地听着教授给我分析二哥残酷的结果,仿佛这个人并不是我的亲人。我不敢去流泪,根本不敢去想这个结果,二哥很虚弱的被我搀扶着,做这项那项的检查,用他最后最薄弱的力量,来奢望奇迹的出现。
他不停的告诉我,这次他真的不行了。放弃治疗吧,已经用了太多的钱了,而每个晚上,二哥又会紧张的不敢睡觉,他害怕一睡着就会永远的离开我们,我和大哥分别租用两个小床,每夜守在二哥的病床前,昏迷中二哥后来不停的用手捏着被盖,来回捏动,我知道二哥在数钱,他一直是勤奋的,二哥有太多的梦想没有实现,他每次都回来都会把他赚回的大把钞票扔在我的老板桌上,他笑嘻嘻的说:‘数钱的感觉真是快乐,等我有了钱,你们想买什么就告诉我。”
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白天的我始终是忙碌的,我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很多事情,一件接一件,把每一件事情都尽量做的完美,我的勤奋,我的努力,都在别人的羡慕和赏识的目光中渐渐变的自然。我似乎不应该拥有普通女性一样拥有的软弱和儿女情长,而我怎样的遮掩内心还是脆弱的,我依旧如普通女性一样的眷念和爱护我的亲人,他们的疼痛是我最大的心痛,他们的快乐是我最大的快乐,而这种快乐让我独自去承受再多的苦我也愿意。我可以给二哥很多的关爱,而我无法替代他的生命和健康。
离开讨论生意的时候,无时无刻,二哥会在我眼前出现,洗碗的时候我感觉他会过来,让我到一边歇去,他给我做最美味的火锅,看电视的时候,他仿佛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和我一起欣赏电视中的肥皂剧,爬楼梯的时候,我会看见小时候的二哥为我背着我上学的杂乱无章的东西,送我走过一道道山坡,冬天脸冻的红红的还隐约可见因寒冷裂开的小口,门前有人在吆喝我去买橙子,我会依稀记起二哥缩着头,静静地在街头贩卖他用玉米换来的橙子,给我凑足我去上学的学费,用他稚嫩的目光搜索着路过的行人,希望他们可以注意到他的存在。
十三岁的男孩已经象个小大人一样撑起了家庭的重担。
每年过年的时候,我和二哥围在母亲的膝前,帮妈妈做很多过年吃的芍糖,读大学的大哥在一旁看书,吆喝着让二哥给他送点糖去尝尝,二哥就乐颠颠地跑过去,把最大的那块糖放进大哥的嘴里,开心的看大哥吃完了才肯离去,大哥是那时家里唯一的大学生,对于大哥二哥始终是仰视的,在二哥走之前,大哥是权威的,大哥的每项意见二哥都会平静的采纳,在他眼里,大哥的就是父亲一样的地位。
每次看见儿子和侄女依偎在母亲的身边,为一口饭,多一点汤而争论不休的时候,我眼睛湿湿的,曾几何时?我和二哥也是这样整日在母亲的膝前开心的嬉闹,为了争论一个同样的小东西,我们会吵架,赌气不吃饭,而二哥的谦让成就了我的好强,每次都是我赢,我周围的大人们看我怒气冲冲的样子会来哄我,他们说:“你们是最亲的人,同时在妈妈的腹中长大,同时出生,同时感受饥饿,同时醒来,同时去生病,同时好起来。比其他兄妹都要亲。”
我门的后辈延续了我们的生命和我们曾经的快乐,生命轮回,而人生只有一次,不复重来,如若有来生,二哥,你做弟弟我做姐姐,我一定谦让着你,不再和你生气,不再欺负你。
当我懂得咀嚼幸福的含义时,二哥已经永远的走了,只会在梦中出现。
二哥真的走了,走的时候很平静,我将永远的沉浸在对二哥的思念之中,日日夜夜,夜夜日日,每一次心静的时候,二哥会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带着宽容的笑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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