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勤劳持家的农村妇女,除了耕耘22亩地,还啥都爱养。满院子都是家禽家畜的安乐窝。过道里是狗家,东南角是羊圈,西南角是猪圈,东墙有厨房,厨房两侧是兔窝,西墙是鸡窝鹅窝。那头驴就拴在鸡窝旁边的杨树上。驴之前是匹老水牛,因为太衰老,拉不动犁耙,给卖了。
我刚四岁,干不起重活,听母亲的话,整日里与这些东西厮磨。
每天早上有红冠子叫,他是全家的螺号,一声长鸣,鸡飞鹅喊猪哼哼。母亲顾不上洗把脸,便开始招呼大家。先撒些秕谷给鸡鹅,再给兔子添一束青草,因为猪的饭量大,要等到最后慢慢调制。完了,才给我们做饭。吃完饭呢,母亲下地干活,我就拉着驴,赶着鹅,后面再跟着黄狗,很是热闹。
午饭后和晚上回来,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拿块很大的馍混到动物堆里,与他们聊,看他们闹。红冠子围着我转,惦记着我手里的馍,小黄摇着尾巴,耷拉着舌头,警戒工作。小灰(上篇提到的小驴)也来了,知道小黄也嘴馋,就用大尾巴调戏小黄。猪圈里的黑点按耐不住了寂寞,扒着墙头哼哼乱叫。为稳住阵势,我就掰下一块馍馍,抠一粒给红冠子,扔一点给小黄,抛一疙瘩给黑点。小灰有点委屈,含着眼泪找妈妈去了。鹅在一边嘎嘎地乐。
那边有两只公鸡因为小花打架了,我给小黄使了个眼神,小黄飞也似的去调解。红冠子趁机挺挺胸膛,炫耀自己的风格高。黑点以和尚自居,冷笑着甩着大耳朵,他没忘记自己的祖先叫“八戒”,啥都戒,就是不戒吃喝。我很喜欢黑点的傻样,只要吃饱,怎么弄都不生气。放他出圈,就找泥窝。滚了一身的臭泥,还老往我身上蹭。有次,我刚换件洁白的新衣,母亲还叮嘱我别弄脏了,就是黑点不长眼,卧泥回来就污染我全身。母亲很恼怒,抽出一根竹竿就教训黑点,疼的黑点嗷嗷直叫,躲在圈里半天不动弹。我去看望他,他还是很恐惧,见我手里没鞭子,立即又装出可怜状。从那以后,黑点再卧泥回来,总知道绕着我。
小黄呢,最热心。看门不说,找个拖鞋,寻个笤帚,都是他的活。有时候黑点贪凉,卧在泥水里不回来,小黄只需要几分钟,就将他收拾妥帖。那群鹅最怕小黄了,起初也是不服气,依仗自己的高脖大嘴,企图与小黄抗衡,他们哪知道小黄的厉害,先驱散了鹅群,再次第摆平。鹅群的老大也失去了英雄气概,见了小黄就敬礼——拍翅膀。
兔子很争气,产下一对雪白的儿女,鸡蛋那么大,老诱惑着我去抱。母亲说:好好照顾兔子,冬天用他们的毛给你做棉鞋呢。我就命令小黄做警卫,因为房前是蒿草,屋后是竹林,有很多狡猾的眼睛在盯着兔娃呢。最恨人的算是黄鼠狼,偷猎了三只鸡了。
小黄果真很敬业,只要没人,他就卧在兔笼边,连红冠子都不许靠近。兔子胆小,怕这怕那,连警卫也怕,见小黄来,不敢吃草,竖起耳朵,抱着前脚。小黄先是远看,再就一天天渐渐挪近,后来干脆就舔兔娃了。黑点洗完澡,也来献殷勤,被小黄一声怒斥吓跑了。我看着黑点笑,黑点无奈地摇着脑袋,哼哧哼哧进圈了。小灰呢,看来也喜欢兔娃,趁小黄拉屎撒尿的间隙,偷偷去逗两只雪球。所幸没被小黄察觉,不然也逃不掉挨追的厄运。
这天吃过午饭,母亲去锄豆地的草。天很热,树阴下也没有一丝风。我安排小黄看好家,就跑屋后的竹林里玩耍去了。
竹林很阴凉,竹竿青青,竹叶歌唱。两根最粗的竹竿之间吊着我的秋千。我能爬到竹竿的顶端,再雀跃到另一棵竹竿上。有时候,还可以看见开花的竹竿上有鸟窝。
正玩的尽兴,突然听见院子里一片嘈杂,异常混乱。有狗叫,有猪喊,还有小灰的呼唤。狗的叫声也不对劲,好象不只有小黄的声音。
我连忙翻墙回院。
不知道是谁家的两只高大的狗闯进了我的领地,也不知道兔笼怎么就翻了,两只雪球在地上蠕动,兔妈妈浑身发抖,惊慌失措。小黄对峙着强大的敌人,疯狂地嚎叫,但侵略者似乎很蔑视我的小黄,一步步向前逼近,呲着牙,躐着嘴,口水流淌着。
我担心小黄不是对手,操起竹竿去赶敌人,可人家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竹竿落下去,还不如挠痒。小黄明显是愤怒了,首先发起攻击,对方的一条被扑倒了,但另一条却压住了小黄,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子。血顿时渗出了皮毛,滴在地上。被扑倒的那条有了精神,反咬住小黄的腿。就这样僵持着。我哭也没有用。
但见黑点不知道哪来的灵巧和力量,一个箭步窜出猪圈,飞快地冲击过来,石头一样砸向敌人。三条狗分开了,只间隔几秒种,就又开始了一场恶站。小黄有了支援,更加凶悍,黑点也不示弱,头顶身扛。我几乎沾不了边。一团凄厉的尖叫过后,来犯的敌人终于逃跑了。
黑点还要去追,我没让。小黄呢,已经筋疲力尽,瘫倒在地上。他们俩都挂了彩,浑身的伤。
白球球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还在那蠕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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