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看《西游记》总是搞不明白,会七十二变的孙悟空学成本领回来,入海潜龙,借定海神针,到阎罗殿,勾生死薄,是何等的本事。大闹天庭时,不惧刀劈斧砍,不怕风火雷电,又是何等的英雄!为何在保护唐僧取经的路上这么不济,随便什么老妖小怪都可以欺负我们的孙大圣,特别不能容忍的是,堂堂男子汉,动不动低三下四的求这个仙拜那个佛的,还自甘下贱钻到女人肚子里,英雄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看完《西游记新论》,我开始明白孙悟空的难处。我仿佛在一夜之间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入城赶考后,“金猴奋起千钧棒”,贪污没有了,“黄赌毒”也没有了,但“娜拉走后怎样”?现在不但什么都有,而且除之不尽,越来越多。
《西游记新论》提出《西游记》的两大命题:拯救与反贪,把孙悟空定位于:“边缘知识分子向主流社会与文化靠拢回归的下层士的形象”,(窃以为,这话稍嫌冗赘,可改为“边缘知识分子回归主流社会的形象”),我表示认同。这是解读《西游记》的关键所在,也是作者(新论作者与原著作者)对当下生活的理解。这也引发我对体制的思考。
孙悟空是女娲补天遗留的一块石头,甚至可以这样理解,正是因为他的缺失,体制是一个不完整的、有极大缺陷的体制。他如果一直游离于体制之外,他可能会给体制更多的冲撞,让原本不稳定的系统处于更加松散并可能解体之中。要知道,孙悟空在大闹天宫时,是有机会一棒子把玉皇大帝打下龙椅来。再不济,也可以钻进王母娘娘的肚子里,让天庭封他个“一字并肩王”,否则死活不出来,那时,整个天庭秩序就可能彻底瓦解。好在孙猴子不是一个彻底的反叛者,更不是一个体制的解构者,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展示显露和炫耀,即使在真刀真枪地与天庭对着干时,也处处留足了回旋余地,并没有做得太过火。因为他的潜意识知道自己是体制的一个缺失,而不是体制的对立面。后来如来率西方群佛出马,才把一个孙悟空镇压在五指山下,并假手观音把悟空收入体制之内。这里,如果把如来等佛看作是一个政治体制里的议会的话,而以玉皇大帝为代表的则是无能为力的政府,孙悟空代表了什么,当然是司法机构的代表,这样,他才能在整个体制内找准自己的“补天”的位置,才能承担起“拯救”与“反贪”的重要使命。
“他山之玉,可以攻石”,但体制的缺漏,是否一定要体制之外的“石头”才能补救呢。吴承恩一生并不得志,像闹天宫之前的孙悟空一样,一生都游离于体制之外,他能够切中时弊,把准了明代衰败腐朽的脉搏,虽然他那个时代没有如来、观音之流的伯乐,把他纳入体制之内,但他的书本毕竟流传于世,不管读没有读懂的人,都知道这是四大名著之一,泉下有知,吴承恩也知足了。数百年之后,出了一个###的人,曾经也与孙悟空一样,是一个“边缘知识分子”,有过一番经历之后,还是回归了。这说明什么,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社会还是在发展,我们的体制正在不断完善,只要想回归的,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
“回归体制”,这个命题是谁安排的?是吴承恩本意,还是###的解构后的重组,亦或是我的臆断,跨越数百年,在现代语境中,孙悟空也许在一边偷着乐呢。因为每一个符号旦赋予一定的意义,它可能就有了“自己”的生命。我记得看过《苏菲的世界》这本书后,书本里的人与看书的人不是立体的穿透,而是平面的展示,当时我一下子就懵了,我突然领悟到,我们在书本面前,丝毫没有主动性的优势,我于书本里的主人公和主人公所看的书里的人物是在同一个平面。初悟到这一点时,真有点日本著名恐怖片〈午夜凶铃〉里的情景:从电视里爬出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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