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佝偻着背,手插口袋踽踽低头而行,菊黄色的路灯把我的投影照成骷髅。我点燃一支烟,披挂衫衣斜靠栏杆,举头望了一下寥落星辰的天空,一声叹息。伸出还带着身体余温的老茧粗手,我摸一把油渍渍的胡须,吐一口浓痰,向着那个冰冷的寝室翩翩归去。
天阴冷,我穿件褐色的羊毛衣,坐在食堂的角落瑟瑟发抖。她,一个我不认识却有点姿色的女孩映入我的眼帘。一头洋红的卷毛,一身皮裘大衣,领口还戴着蝴蝶小领结。她坐在我的斜对面,老鼠般的啃噬着她买来的油条,旁边放着英语四六级词汇书和一杯牛奶。我咀着手指头,翘起二郎腿欣赏她的坐姿,端端淑女。发愣一会儿,我厌倦收回目光,落在旁边吃饭的兄弟上。这家伙,简直几辈子没吃过了,狼吞虎咽的挑着他的面条。他脱着鞋,双脚搁在椅子上,边流着鼻涕边跟我套近乎。看了让我心烦意乱,仍过去一只筷子,刚好仍在了面碗里,溅了他一脸的油水。“tmd,给我赶紧吃你的饭去。”随即又给了他句警告。
蓝幽幽的清晨,我卷起高领毛衣的衣襟,掩藏脸上那块岁月留下的疤痕,在白桦林里莫名的乱走。一轮红日透过白雾初升,远方高大的烟囱厂房投来一片阴影,咣当咣当的机器声响起,不时一股白烟从厂区冒出。我找了个干燥向阳的土坡坐下,仰靠倒下的白桦树。一片秋叶,一股清风,在我面前晃悠,抹平那凹凸有致的疤痕打发无聊的时间。时间在我的指尖退去,我掏出一支铅笔,把那远方的天光云影简单素描一下。太阳已经升的足够高了,薄雾遮挡,光线化为一缕缕射线,尘土在里面跳华尔兹。我起身,拍拍身上落满的秋叶,捡起一片枫叶,对着向阳的光翻看,红里透亮。我把我的视线从我的身体上收回,重新的对焦,看我眼前的景物。一棵法国梧桐在我的正中央,它的旁边斜长着两棵枫树,枫树和梧桐之间长了一棵矮小的黄叶荆棘。柔和的光线,五彩斑斓的色彩,薄雾绵绵,一幅祥和养眼的景色。
寝室帘子拉开,耀眼的光线如坝倒洪泻般的穿进来。我的桌子上摆放着高矮各异的啤酒瓶,一只昨日吃完泡面还未来得及清洗的饭盒夹杂其中。我揉搓着刚睡醒的眼睛,惯性的打开本本,打了个哈欠,拿颗薄荷糖放在嘴里,权当刷牙。臭气熏天的跑鞋仍在旁边,点上一支纸烟,熏除脚臭味。打开qq,都是不认识的家伙,直接关机再睡上三个钟头。爬上还暖和的被窝,蒙着头做着发财致富的白日梦。p3没电了,摘下耳机抛向床尾。床头一本王小波的精神家园,睡不着随手翻几页,催眠的效果比数绵羊还管用!!!
绵羊?多么熟悉的名词,哪里听过没有印象了。苦想一小时,开始抚着发疼的心,那块老伤疤被狠狠地撕裂,流血不止。我梦中情人,可爱的秀儿又回到我痛苦生活中了,揪着被单,泪水沿着我那道疤痕流淌而下。
我双手卷在袖管里,穿着件露絮的旧棉袄,蹲立在三角叉的路口晒着太阳,咳嗽的吐着白气。一股浓痰涌上喉咙,猛咳几声,毫无顾忌的往路中央吐上一口。我咧着烟熏后泛黄的牙齿,思絮难平,记忆开始倒转,周围的色彩变成红黄。
你变瘦了,这是我最近一次见你的第一印象,蜡黄的脸仿佛经历一场大病刚恢复。还是那件黑色的t恤衫,掩盖你丰满的胸部,一头乌黑油亮的短发,身高没有什么变化,和我差一个头的高度。你潇洒的走进来,拍着我的胸,改不了男孩气质。聚餐的时候你要了一打啤酒,爽快的跟我碰杯,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迈。我可怜的人儿,我知道你热情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伤心的往事,也许你刚刚从痛苦中挣扎而出。酒喝罢,你微醉,我搀扶着你,我们在江边散步。江风很冷,吹得你只打哆嗦,我脱下外大衣披在你的身上,你望着我似有感动的看着我,拢拢松散的卷发“我漂亮吗?”突如其来的发问把我愣住,瞪着大白眼注视着你不知所云。
西山落日红,暗红的光晕把将江水染红,隔岸的霓虹灯开始闪亮,出租汽车的尾灯打起。我们找了个空闲的石凳落座,你把头撇向江面,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你的腮间滑落,瞬间混入江水之中。“这里面没人,把你的痛苦说出来吧”我掰着你的手指头“不要再隐藏,你骗得别人骗不了我”。抹了抹落泪的眼,你抱住我把整个温情的小脸埋在我的胸脯中,更加伤心的落泪。下雪了,一瓣瓣如鹅毛的雪花伴着升起的月牙儿飘落而下,落在我俩的肩上,化作四月的樱花。我握紧你的手,让樱花为我们祝福:“离吧,离了我们像北雁南归那样回到我们的家乡,偕子之手与子偕老,搭个小草屋,过着男耕女织的逍遥日子。”你推开我擦干流下的泪水“我爱他,他有男性的刚健!”“痴情的女孩我无语,我同样爱着你,你为什么选择那个流氓坯子,难道是我不够温柔吗?”我摇着你的肩膀,像发狂的雄狮。“在他的怀里我感觉很安全,虽然现在他失业在家。”多么可怕的回答,把我震憾的淹了喉舌。站起,看江水向东流去,仰天冷笑。
肚子唧咕唧咕的闹革命,慵懒的踢开被子,下床穿鞋吃饭。阳光明媚,天空湛蓝,一群学摄像的学生在食堂门口摆弄着昂贵的机械。不远处中国移动在做着永无休止的户外活动,满是优惠的许诺,可怖啊,美好的里面遍布着陷井。
湖水碧波荡漾,荷花飘逸莲藕偎依,小船激起圈圈涟漪向中央荡去。太阳被一朵薄云遮挡,微亮朦胧,柳树垂着青丝荡着秋千,万物萧条的秋日略显婀娜多姿。我站在岸堤,拣起破碎的瓦片向湖中削去,落下的柳树叶被我踩成稀巴烂。
“如果,如果……”捶胸顿足我能理解你的心,知道你对我的不理不睬是女孩羞涩的表现那该多好。我没有,我任性的以为你移情别恋了,我的离开自诩是为了你的解脱。也许我主动的示爱就不会给那个流氓坯子任何机会,你现在也不会痛苦,不会深深地爱上他。算了吧,一个失败者的自我开脱吧了,我从一开始就是个懦夫,一个注定的失败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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