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变色的饮烟吟笛浪子

发表于-2007年11月10日 晚上7:29评论-0条

父亲一手拉着他的儿子

一手伸向

在山里 

看不见的风

山里的路

弯弯曲曲 

那风

看不见

只有祖先们老屋顶上的饮烟

在风里飘来散去

淡淡的

不见了

就如父亲无数的梦一样

我的祖先们是抢劫粮食和女人的英雄和强盗,而我是一个拖着破拖鞋,胆小如鼠的懦夫.

我八岁那年,秋天的一个旁晚。老物的顶上淡淡的饮烟,那饮烟就轻飘飘的,岁风票来散去。父亲拉着我的手,站在一排土坟前,指着那些像馒头一样的土堆说:

这里边躺着的是我们的祖先。

那时天边一丝夕阳都没有,只有老鸹在嘎嘎的叫,那些长在土坟上的草萧萧索索的,就如当年那些被砍得支离破碎的祖先们的躯体。

我们祖先们个个是英雄,在许多年以前,祖先们骑着马,带着妻儿从北方的一个郡县,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来到我如今的故乡,马夫和下人们都在坝上停了下来,任祖先们用马鞭抽脱了他们一层层的皮,都只顾倒在地上。祖先们于是抛下了马夫和下人,自己骑着马到荒山野岭里去,开垦自己的土地,我如今的故乡。

祖先们在荒山野岭里搭起了几间草房,安顿好妻儿,让紫色的饮烟在荒芜清冷的野山里飘了起来。然后就在冬天里放一把野火,开垦自己的领地。野火在冬天里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四处蔓延流蹿,直照得冬天夜晚的天空,像祖先们当时的热血一样热烈奔腾。野火直到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漫天而下的时候才慢慢的熄去,由红变白,而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大得出奇,三天三夜里一直不停地下,把漫山遍野的野火变成了一片白皑皑的绵延起伏。在野火刚一燃起来,祖先便开始了们他们生儿育女的历程。男人们的欲望随着野火一起燃烧澎湃,四处奔涌,白天和黑夜都把头埋在女人柔软而温暖的胸脯上,女人的喘息和呻吟湿漉漉的像老鸹的叫声一样凄厉起伏。

当男人们从女人柔软温暖的胸脯上抬起头的时候,白皑皑的雪已经下完了那个冬天的最后一场。天上的太阳把满山的雪照得明晃晃的,祖先们的眼睛被刺的睁不开,只有耳朵听见那些急于出土的草芽在土里拥挤的吵闹。

祖先们的英雄时代如雪化成水一样在大山里蔓延生长,当雪化完的时候,野火烧过的大地如黑铁一样漆黑,可转眼间就发出了绿漫漫的野草新芽,女人们的肚子也全都有了起色,到了秋天便产出了众多的英雄儿女,男人则在春天的大地上种下了满山的玉米。

当我穿着一双破拖鞋站在父亲的新坟前的时候,想起了我杀人如吗的高祖风黑狼。而我是一个拖着拖鞋四处游荡的懦夫,胆小如鼠,缩手缩脚,只有钻进高祖的灵魂里才能勇往直前,为所欲为。

我的高祖风黑狼领了朝廷杀人的职务,杀人时却从不用朝廷的批示。杀人不用批的风黑狼成了祖先们无数英雄中风头最响的一个,人们谈到他时往往带着无比的英雄气势。乃至于我总是在梦里把灵魂寄在他的身上去,为所欲为。风黑狼杀人时,提着他的鬼头大刀,说一声:“我操你祖宗”手起刀落,干净利索,有的人被劈掉了半个头,有的人被砍掉了整个脑袋,不管怎样,风黑狼刀下的人都去见他们的祖宗去了。而我在梦里的时候,总是觉得那把鬼头大刀太重,怎么用心用力都不能挥洒自如,要么刀下的人闪到一边,一溜烟的像兔子一样跑掉,要么劈歪了一些,使刀下的人缺肢少腿,生不如死。每当此时,我的高祖便骂到:“你妈逼的,小狗日的,一代不如一代,比娘们还不如,想老子们当年做强盗抢粮食,抢女人,哪一个不是堂堂男子汉,像你小狗日的这样,还不如到娘们的尿桶里憋死算了。”每当被他这样痛骂的时候,我总是惶惶恐恐,脸色苍白,无地自容。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在梦里把自己放进高祖的灵魂里去杀人放火,一旦从梦里醒来,便惶恐不安,无所适从。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把平时想杀的人杀一遍,或者,吓的他们屁股尿流。但每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依然活得好好的,而且并不见得怕我,于是就老想着做梦,最后终于导致了连大白天都总是在太阳底下做大梦了。

关于我的祖先们如何做强盗和英雄的。大致是这样的,当他们来到我如今故乡的那片土地上的时候,随着大雪的融化,春草的发芽,他们在野火烧过的土地里撒下了玉米的种子,到了秋天漫山遍野的玉米都成熟了,直到玉米老掉了勾,还是没有是收完。所有的木房里都装满了却还是装不下,他们用玉米酿出了比跳火自焚的女人还要烈性的烧酒,所有的人天天喝都喝不完。而祖先们的儿女们也是一边喝奶汁一边喝烧酒长大,成就了他们做强盗和英雄的烈性。当祖先们的儿女长大后,发现留在坝上的马夫和下人们也有了儿女,还有了绫锣绸段和漂亮的女人,而自己身上穿的只是破旧的粗布也没有女人,便拿着长枪短刀,在月夜里开创了他们的英雄时代。开始只是抢丝绸和女人,当最后便连粮食也不种了,没了便去抢,完完全全的做起了英雄无比的强盗。不但能喝最好的酒还能睡最漂亮风骚的女人。

父亲对我说英雄的祖先们的身上流着墨一样的血,他们的血每时每刻都像山洪一样奔腾不息,他们的眼睛在月亮下发出幽亮的光,在黑夜里他们能让女人像母豹一样的喘息。而一但他们拿起不管是长枪还是短刀,都是一个堂堂的强盗和英雄,尽管我和父亲都流着祖先们的血,但却和祖先们的英雄行径截然相反。父亲是个才华横益的农民,而我是一个十足的懦夫和浪子,常年拖着两片破拖鞋到处逃窜和流浪。

对此,父亲的解释是祖先们英雄的鲜血早在曾祖那一代便流尽了,乘下的只不过是被泥水污浊过的一点点残浆,而父亲自己又总是把自己身上属于祖先们那一部分黑色的血液努力的消除,而去吃玉米长出自己鲜红的血液来。而我则把那些鲜红的血液糟蹋了。

祖先们的英雄时代到了高祖风黑狼的时候,达到了颠峰。那时朝廷希望管束祖先们那些英雄,想少一些人去抢那些大户的粮食和女人。而祖先们是当时名头最响的强盗和英雄,于是便想找一个人把祖先们看住,让他们夜晚睡在自己的女人身边。而祖先们做惯了英雄,谁都看不住。于是我的高祖便去领了这个职务,对朝廷的使者说:我保证双期和大年三十不会有人去抢一粒粮食和一个女人的一根毛。高祖在坝上一个大户人家领这个职务的时候,看见大户新纳的一个叫秋三的小妾,正像六月的黄瓜一样嫩得滴水。据高祖后来在梦里对我说:“当时我一点都没有想到,秋三会成为你的高祖母,只是当时秋三像白玉一样的身子,让我饱死眼睛,饿死鸡巴。虽然那时我的鸡巴已经趴过了满坡的女人,人们都说我风黑狼的鸡巴,满坡趴。但是那时还是在挡里像马鞭一样的硬,像被雷打的蛇一样的跳个不停。

我的高祖风黑狼回到山上便问身边的兄弟山狗:“今天什么日子”山狗说:“管它什么日子,老子们照样喝酒吃饭。照样操女人”风黑狼突的跳起来说;“骡子鸡吧日的,老子问你今天什么日子,是单还是双,还不放屁老子砍了你”三狗说:“妈的个鸟,老子不说,你砍”风黑狼抽出从使者那里领来的鬼头大刀便砍向了三狗的头,做惯了强盗的三狗,一窝头,鬼头大刀带着黑色的风,一下刮去了他的一快头皮,三狗马上像兔子一样跳起来就跑,风黑狼拿着鬼头大刀紧追不舍,三狗边跑边说:“今天腊月二十九,单”风黑狼便不追了,立在原地,眼睛里发出像鬼火一样的幽光。

腊月二十九的黄昏,夕阳留下的光还像火一样在天边徘徊的时候,高祖风黑狼便召集了我的做惯了强盗的祖先们,商议如何去抢坝上的张大户。当最后一抹夕阳还想像一个醉汉一样通红着脸躺在天边的时候,祖先们便早早地出发了。高祖风黑狼手里拿着朝廷的鬼头大刀,在漆黑如墨的大道上走得像兔子一样,不时的摔倒在烂泥里,然而爬起来仍然向前飞快的走,连身上的泥水也不肯停下来擦一下。

祖先们抢粮食和女人早也熟练得不能在熟练,他们打劫的时候比爬上自己的女人身上还要简单。那夜我的祖先们却险些翻了船,高祖风黑狼提着鬼头大刀直奔张大户的床边,拉起秋三便走。左手拉着秋三的头发,右手习惯的去秋三的腰上抓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抓着,只觉得湿漉漉,黏糊糊的一片,一楞,头便被一扁担打得飘飘忽忽的,失去了方向,连别在腰带上的鬼头大刀都忘了去拿,只顾往前乱冲,却又一头撞上了门框,正当高祖风黑狼就要在张大户的扁下的开出红白鲜艳的花的时候。秋三突然像母狼一样的嚎叫一声,冲过去咬在张大户两腿间还没有完全软下去的那东西上。张大户便像杀猪一样干嚎一声,手里的扁担哐的一声便掉到了地上,秋三转身拉起高祖风黑狼便跑。

张大户从此以后便整天无精打采,虽然祖先们只抢了他一部分财产和一个女人,可他的其他女人都各三差五的不见他,而且每不见女人都有一个马夫或苦力跟着不见。

在我小的时候,父亲每次拉着我的手走过祖先们那片土坟的时候,眼里都带着诗人一样的忧郁之色。看看乱坟又看看天,再后来看我,最后对着很远的地方看。我也跟着他的眼光看去,看见天边的云像火一样的红,不断的变来变去,不但有马牛羊群,还有像棉花一样的苦菜花,一朵一朵的连成一片,

于是我便呵呵地笑着对父亲说:“你看的东西真好看”父亲听见了就说:

“你是我的儿子”

后来我越长越大了,当父亲再带着我看云的时候,我看烦了那些红云,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了。父亲却仍然看,看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便连厌厌的说道:“你看那些云有什么好看的,天天都看,看得眼里都要长出个咸鸟来了。

父亲皱了皱眉头说:“你应该是我的儿子。

父亲出生的时候离我们祖先们的英雄时代已经很远了,那时已经没有人再做强盗或做英雄了,却在漫山遍野都种满了玉米的情况下,天天饿饭。父亲从小便独自在饥饿中向前生长,我的祖父在十岁那年,高祖风黑狼的最后一场英雄行径中,成了断一手一脚的废人,而在祖母生下父亲一年后连腰都不能动了,成了完完全全的废。,而祖母,一边吃苦艾草一边哺育父亲,在父亲在两岁的那年便消骨瘦地去了没有饥饿的世界,与英雄的祖先们相见去了。

父亲两岁时,祖父佝偻着腰半爬半走的到处与牛羊野兔争夺野草,用草汁一点一点喂父亲。而那些无食的野狗却把父亲看成是他们的午饭,天天都围着装父亲的背篓团团转。终于有一天,吃草汁生长的父亲第一次站起来,准备他人生第一部旅程的时候,推倒了祖父反扣在他身上的背篓。野狗们等到了它们苦苦等待的结果,蜂拥而上,准备开始它们久饿无食的盛宴。每一条野狗却都贪心十足,只想自己独占不许他人染指。于是在享用父亲之前开始了他们的争夺战,父亲的哭声把坡上的祖父吓的一楞一跌,便连滚带爬的来到了父亲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扛起背篓把父亲罩住,爬起来用身体压在背篓上面。那些野狗见到口的盛宴没了,便重新围上来,想把祖父拖开,而祖父只顾一味的爬在上面,任由它们撕咬而全然不松手,并疯狂地用嘴去咬狗。最后那些野狗被祖父拖累了,吓蒙了,便只好放弃了。而祖父则一身的血和满嘴的毛,直到那群野狗去了很远,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把父亲呀在身下的背篓里,一点也不敢放开。

父亲像草一样向上长,身体里长出鲜红的血而把祖先们英雄的黑血抛弃了,成了一个才华横益的农民。

父亲的才华如河水一样,仿佛天生就在流淌。性格也如河水一样柔软和坚韧,这一点从他抛弃祖先们的黑血,不再去做强盗,而做自耕自种的农民就能看出来。

父亲放弃了祖先们拿刀枪做的强盗的传统,却在吃草都困难的年代里学会了诗书数术,把目光放在了天边的云彩梦幻里去,终究做了良民。从五岁起便开始用双手在泥土里为自己争粮食。十岁起便跟着所有的人一起在地里争工分,养活他的父亲——我的祖父。12岁那年与生产队的农民开会讨论美国的原子弹问题,最后队里最德高望重的八叔公综合大家的意见得出了强盗的英雄结论。美国的原子弹还不如咱们队的人放的一个屁,我们的一个屁就能让美国人闻风丧胆、屁滚尿流。而父亲认为即使全中国的人一起放屁都比不上美国人的一颗原子弹,八叔公一听暴跳如雷的吼道:“你个小狗日的晓得个鸟鸡巴,老子们祖先做强盗的时候他娘的美国还不知道在那条狗的鸡巴上打郎当呢?他娘的美国算个鸡巴。”父亲说:“美国是一个有原子弹的国家,不是个鸡巴。”八叔公于是跳起来扬起他那做惯了强盗的大手一巴掌煽在父亲的脸上吼道:“让你个小狗日的捣蛋。”于是父亲只有捂着通红的脸呵呵的笑。

父亲青年时才华横益,风流成性,人们都说:“我的高祖风黑狼的鸡巴满坡趴,而我父亲的种子却播了满坝。”父亲年轻那阵,我的故乡开始了集体劳动生产,每年秋收的粮食不多,帐目却纷繁复杂,浩如烟海。父亲被派到各个生产队去查帐,奔走于邻近的各个乡镇,不时地为那些亏欠巨额数目的生产队长洗清冤屈,最典型的是为一个叫墨师大爷的生产队长洗清冤屈。墨师大爷原来是个木匠,因为墨线方面的活做得非常的规矩准确,于是人们都叫他墨师大爷。后来当了生产队长,所有的工作都做得也像墨线一样正直规矩。可那年秋后却遇上了一个叫王爱浑的一个临时会计来给他查帐,结果便弄出了他的巨额亏欠。亏欠的数目比他们队三年的总收入还多,墨师大爷被偷挖社会主义粮食的罪名给绑起来,准备游街后处决,还有人提出用鬼头大刀先砍手足、挖眼、削鼻后再砍头的处决方案。父亲觉得这个亏欠数目太过夸张,于是不知用什么方式让区长同意了他重新帮墨师大爷核实帐目,结果发现墨师大爷的帐目是这样弄的。

0·5×(收入+支出)的平方=亏损

父亲后来对区长说:“墨师大爷的帐目没有亏损。”于是区长找王爱浑问话,王爱浑说他的方式没有错,有个大科学家叫“暗阴大胆”的著名公式就是这样用平方算法的。尽管如此,墨师大爷还是免于受罚,一年后生了个儿子。

由于四处查帐,父亲也就有了风流的条件,加上他诗人一样的眼光,到处都是美色,也就难免春色无边了。他为每一个与他有过交往的女人取一名字,如:梦烟,碧莲,彩蝶等,而那些女人一个都没有成为我的母亲,他们都做了别人的妻子和母亲,而父亲则毫无恶意地为许许多多的男人戴上了绿帽子,并还为许多男人造了儿子,他们身体里流着父亲的血,却都是别人的儿子,为别的男人养老送终。

而父亲每次把目光越过祖先们的乱坟的看向远方的时候,都拉着我的手说:“

你是我的儿子。

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才对我说,“你去吧,到山外去,我把我这几十年来做过的梦放了一个在你的背包里了,你帮我一起背着去吧”

我走出了大山,我的故乡,就那样在我的背后渐渐飘摇,而我却把父亲的梦放在高祖的灵魂游荡。高祖天生就是亲人的英雄,而热父亲不杀人,只喜欢把人和死神分开,父亲的容忍力使更像一个胆小的懦夫,从不与那些与他天天一起在土里挣粮食的人吵闹。即使有人天天骂他老娘,有人把唾沫吐倒他脸上,他都只顾走他的路,耕他的地,但是他也有发火的时候。

我十岁的时候,因为收成不好,秋后交不上农业税,所以乡长整秋个后都带着人追收农业税。方式包括把猪牛羊折价拉走,把房子的木料折价拆走。到我们那里的时候,父亲拿着明晃晃的斧子,对着乡长说:谁敢动我的房子和牛羊,哪只手动的我就砍掉哪只手。于是和乡长粗着脖子吵了半天,最后达成协议,我们队里所有的税款由父亲打出欠单,第二年秋后再上交,。那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发怒,后来我在流浪的夜晚,在梦里见到高祖风黑狼的时候,发现他的鬼头大刀和父亲的斧子发出的光是一样的寒冷幽亮,照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以至于在后来,当我站在父亲的新坟前的时候,根本不相信父亲的鲜红的血液就那样冷却了。我对着天上的一弯残月和满天星斗,大张着嘴仰天大叫却嗓子干涩,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

秋三跟着高祖风黑狼回到山里以后,不但没有因惊吓而发抖,反而面色红润,神采飞扬。从此以后高祖便不在满坡的找女人了。而秋三则不断的生出了一个个我的曾祖父。我的八个曾祖父个个如狼似虎,勇武不减风黑狼半分。并且还有一个金国不让须眉的姑奶奶。

高祖风黑狼看着我的八个曾祖父,满怀豪情地说: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将来都要成为英雄,却抢光那些大户的粮食和他们漂亮的女人。

高祖认为他的儿子们个个都如狼似虎。于是分别给他们取名风大虎,风二虎……风七虎,风八虎。后来曾祖父的八个老虎都长大了,全都成了打家劫舍的英雄。我唯一的祖奶奶也长得高大威猛,勇武毫不比曾祖父们逊色半分。

我的曾祖父与族人们一起到处打家劫舍,就如老虎吃猪一样。然而坝上的扬大户聪明绝顶,多次躲过曾祖们的洗劫,最后竟冒着生命危险,用马托着粮食和布匹到山来,为他的独生儿子向高祖风黑狼提亲。高祖看了一眼那些粮食和布匹说:“你娘的送来了就好,免得老子去抢还要赶夜路辛苦”。当扬大户说明了来意后。高祖说:“老子能为儿子抢女人,还愁不能为女娃抢个男人吗?你娘的还不滚老子就砍了你”聪明的扬大户并没有滚,而是凑到的高祖的耳边说了几句,高祖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的请求。高祖风黑狼怎么也想不到,正是这个简单的决定,让他们的英雄时代被草草终结,让他的儿子们像野狗一样别屠杀贻尽。

祖姑奶奶就那样嫁到了扬家,用祖先们的英雄传统保卫了扬家的安全,粮食和女人。而高祖风黑狼则得知了李大户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小妾,貌美如花,风骚如狐狸。高祖对他的儿子们说,明天我就要给你们抢女人了,坝上李大户的小老婆谁抢到就是谁的。

第二天晚上,高祖带着他的儿子们出发了。并宣布说:先抢粮食在再抢女人,不能只顾抢女人而忘了粮食。我的八个曾祖父便都忙着去抢粮食了,谁都想先把自己的那份抢到后便去抢老婆。而全然不知高祖风黑狼直奔李大户的卧室,轻车熟路的早一把春碧的腰带扯断了,拉着便回山里了。当曾祖父们扑了空,运着粮食赶回来的时候,高祖已从春碧的身上爬下来。边系腰带边说:“这货还真嫩,你们这群小狗日的居然让老子得了手,你们就等着吧,总会还有女人抢的。”

我曾无数次听父亲说曾祖父们被宰杀的惨烈场面。父亲说那时正是秋尽冬初,冷风吹着满地的残枝败叶,不断的飞起来又落下去。曾祖父们像野狗一样被绳子捆着连成一串。拉到河边,推倒冰冷的河水里,用长长的马刀乱砍乱戳。曾祖父们的血肉四处飞溅,血色的河水直到十天后才流尽。他们像墨一样的黑血,让整条河都变黑了,流动起来就像地狱里的怨气一样涌动。直到十天后,那黑色才变出一丝丝的鲜红来。

后来我背着父亲的梦四处流浪,无数次的在梦里见到高祖风黑狼,把自己放进他的灵魂里。我亲眼目睹了曾祖父们被屠杀的场面,果然是那样的惨烈。不但河水被染成黑色,天空被染成黑色,而且还听见他们的鬼魂凄烈无比的残叫。被从梦里惊醒过来,满身冷,汗瑟瑟发抖。

每当我从梦里被惊醒,胆战心惊,颤抖不停的时候,便把自己放回到故乡的山里去,听父亲的二胡独奏。父亲总是夜晚在门前的老树下拉他那把的二胡,对着四面的山,满天的星月。后来父亲对我说那乐曲的名字叫《二泉映月》,我并不明白那曲子叫什么有什么区别,只是每当我听见那弦音响起的时候,便不再胆战心惊,出冷汗抖个不停,在我离开山里的时候,父亲拉了一支新曲,对我说这曲叫《高山流水》,一是高远,二是淡泊,因为登高望远而苦不能至,志存高远而苦不能达,所以心里便安慰自己淡泊。父亲有看了看我说,你是我的儿子,要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你体内流的是我的血,所以要替我背一个梦,去吧,不要留恋你的祖先,他们黑色的血已经早就流尽了,我的儿子不能做强盗,一定要去把一个梦变成五彩的真实,而不是穿黑色衣服。我到了山外,四处流浪,衣衫不整,面容憔悴,胆小如鼠,一事无成。而父亲则迅速的老去,早早的便睁着眼睛死去了,到了最后一刻,还是一手指着山外。不知是指着流浪在外的我还是指着天边的云。

当我穿着破衣烂衫,满面污垢的回到父亲的遗体旁的时候,摸着父亲冰冷的脸庞,看着父亲睁着的眼睛,那眼睛仿佛在呼喊。我俯下身去,听见他说,为什么我会这样就结束了,我还没到山外去呢。当我慢慢的合上他的眼睛的时候。在他的耳边说:山外又怎样呢?也不过都是些强盗,只不过没有祖先们明刀明枪的英雄气概罢了,都偷偷摸摸,背后杀人。

当曾祖父们看见高祖风黑狼从春碧的身上爬下来,夜夜听着春碧母猫一样的叫声,高祖牛一样的喘息后。他们的心在午夜总是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无法自控,整夜睁着眼睛想着春碧那白玉一样的身子和母猫一样的哀叫。他们裆里的鸡吧像他们手中的长枪一样坚硬挺直,跳跃不停。

曾祖父们被欲望煎熬得难以忍受,便一致把眼光盯在了扬大户家初长成的女儿身上。

我的祖姑奶奶的一个英明的保家策略,保护了扬大户家的家业和女儿。却终结了祖先们的英雄时代,使我的曾祖父们血留成河。祖姑奶奶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子一天天长大,感觉到家族的威胁一天天来临。在她的眼里,小姑子的美貌和成长是和家族的威胁成正比的。她整天整月地想解出家族威胁的策略,她认为如果不想出一个上好的策略来,家族的灾难便在所难免。

指挥官的到来,使我的祖姑奶奶看到了巨大的希望。为她的策略创造了关键的条件。

指挥官带着他的兵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坝上的。指挥官腰上别着的枪短短的,毫不起眼,远不如他的兵背上长长的大枪威风,而且那些兵背上长长的枪上还有明晃晃的刺刀。这是后来曾祖父们轻视他的主要原因。

指挥官到来后,首先从大户门那里看到无数的钱钞和风骚美丽的女人。而大户们则从指挥官的枪上看见了保护女人和钱钞的希望。惟有曾祖父们没有从指挥官那里看到应有的威胁,因为指挥官到来后曾祖父门依然如常地做他们的强盗,打家劫舍。指挥官就像没看家一样,以至于高祖风黑狼说:他娘的,还算懂点事儿,知道与老子井水不犯河水,这样老子还能让他过几天太平日子。老子们抢老子们的女人,他他的官,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曾祖父们向扬大户家出发的时候,天上一弯冷月残,满天星斗稀,那夜的老鸹一群群的围着我的曾祖父们嘎嘎地叫,好象地狱里索命的冤魂似的。只是当时曾祖们的心里装满了女人白嫩的身体和诱人的喘息,谁都听不见老鸹凄厉的叫声。

曾祖们像往常一样起轻车熟路地杀进了扬大户的家里,扯断扬大户那如花似玉的女儿的腰带,扬大户的女儿只好像别的女人一样双手只顾着去提着自己的裤子,其他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当我的大曾祖扯着她的头发往外走的时候,她只得跟着走。

曾祖们就带着粮食和女人就要跨出扬家院门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英雄生涯,实际上他们从没想过此次与以往回有什么不同。就在他们准备跨出院门凯旋而归的时候,祖姑奶奶的大刀泼风般地劈向冲在前边的风的虎,一刀就劈掉了大曾祖的左臂,风二风三一见掉在地上的大曾祖的胳膊,抛掉肩上的粮食,拔出腰上的大刀就往外冲,不料从小跟着高祖风黑狼长大的祖姑奶奶毫不减高祖的神勇。尽管曾祖们的大刀像泼风似向她砍来,像砍苦瓜一样砍在她的身上,她却毫不退缩,照样把大刀泼风般砍向曾祖们。直到最后风大虎用剩下的右手,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一刀砍断了祖姑奶奶操刀的右手,曾祖们才从了出去,

如果没有指挥官的出现的话,曾祖们的这次行动会就这样成功结束的。然而就在曾祖们带着他们的美人冲出扬家大门,要回家的时候指挥官带着他的兵出现在了曾祖们的面前。

当指挥官知道已许配给他做小妾的扬家那如花似玉的女儿正在被抢的消息后,一下就从他那最年青的小老婆的肚子上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连夜召集他的士兵,背上枪向扬家跑步前进,正好赶上曾祖们砍掉祖姑奶奶的手,冲出院门。

指挥官的到来,使祖姑奶奶的保家策略得到了完全实现,她到了扬家后,便每天夜里都把从高祖那里带去的大刀磨得明晃晃的放在身边。当曾祖刚一进院门,他便一边让祖姑父去指挥官那里包信,说有强盗要抢他的女人,一边拿起大刀到门边守起来。

与指挥官短兵相接的结果是惟有风八虎带着扬大户的女儿逃回山里,另外七位曾祖父全被打成重伤后捆了起来,其他同去的人也全被打死或抓住。

风八虎用他的生命为风家的香火传接做了巨大的贡献。风八虎带着扬家的女儿满身血污地逃回山里的时候,高祖风黑狼的眼睛像一把迎风而起的火一样,燃烧着通红的火焰,目不转睛地瞪着风八说:你狗日的回来干吗?我的儿子都死光了,你娘的还不逃命去,回来让老子为你送终吗?你娘的还不逃,再晚就没命逃了。而风八却做了一件任何人人都想不到的事,正是这件事让风家的香火得到了传接。他对扬大户的女儿说:娘的,为了操你,坏了那么多的命,老子现在不操你,对得起那些四去的兄弟吗?

扬大户的女儿就那样成了我的曾祖母,我的曾祖父风八虎突然像豹子一样冲上去,用他那做强盗的大手猛力撕开扬家女儿柔软轻飘的绸子衣衫,如狮子扑兔一样把她压在了身下。在曾祖母的体内留下了祖父,后来祖父生父亲,父亲又生了我。

请原谅我至今仍然不知道我曾祖母的芳名,而只知道她是扬大户的女儿,姓扬。因为当我的高祖风黑狼用一根葛藤像母牛一样牵着她四处逃命的时候,也从未问过她叫什么名字,只是时刻关心着还在她肚子里的我的祖父,也许她叫春燕,秋兰,又或者是碧荷,清莲。但终是无据可考,不得而知

当曾祖风八野豹一样的欲望平息下来的时候,指挥官的枪声已经很近了,仿佛就在耳边,伸手就能摸到,曾祖风八虎从扬家女儿的肚子上爬下来边系腰带边对高祖风黑狼说:风家的香火就靠你了,老狗日的,我不死,他们会追一辈子的,我这就去了。便向枪声处去了。

我的曾祖们就那样激烈成河地死去了,血留成河地结束他们的英雄时代。黑色的血沿着河水一直流到了天地的尽头。

高祖风黑狼从那夜消失后便在也没有在世间出现过,

祖父后来像一只猴子一样跑回高祖屋的时候,也断了一只手和一条腿,后来祖父深山里指着一个山洞对父亲说:高祖就在那里面,直到死前,都在与野兽抢夺食物,祖父的手和腿就是在与一头黑熊争夺猎物时断的。

才华横益的父亲死去时,仍然躺在高祖风黑狼的老屋内。老屋四壁都也被柴烟熏得像锅底一样的黑了。而父亲老要看屋外天边的夕阳,最后走不动了,躺在老屋一点光也看不见。才相信老屋里再怎么努力都看不到光亮。

后来在一场暴风雨中,高祖风黑狼的老屋像纸糊的灯笼一样坍塌了,那些年久的木头上被烟熏的痕迹却残留不去,像古代囚犯的烙印一样。人们见那些木头无人看管,便拿去放到灶里当柴禾烧,发出浓浓的黑烟,熏得人们眼泪直流,不停的咳嗽。

我仍然穿着破烂的衣衫,拖着两片破拖鞋四处流浪,依然是个懦夫,胆小如鼠。只有夜晚钻进高祖分黑狼的灵魂里,才能为所欲为;或者在梦里听见父亲对我说:

“你是我的儿子”。

有时在白天做起梦来,便在梦里对父亲的亡灵说:满世界都是偷鸡摸狗的强盗和英雄,我却拿不动高祖的鬼头大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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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曾棠 | 荐/曾棠推荐:
☆ 编辑点评 ☆
曾棠点评:

一个人走累了,驻足回望来路,仿佛在那缕变了颜色的炊烟里看到祖先们为了生存,正在进行一场场不尽的厮杀。。。。。。这是这篇小说给我的第一印象,推荐给大家共赏。同时期待作者更多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