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上里古镇,总是想的比看的多。古代南方丝绸之路上的小镇,,把一条茶马古道送进雪域高原,在云蒸雾绕里羞羞答答的许多年不愿揭开面纱,在群山怀抱中静静的躺了上千年,却饱受了喧嚣的生活的人们的不断朝访引诱着、召唤着,像一个穿着土布花袄的村姑,冒冒失失的走上了现代时装秀的t台。
黄茅溪边喝茶歇息后,我撑起伞,寻着清净的小路漫步霏霏雅雨,内心有一种渴望,渴望找回古镇痕迹,哪怕是一点点的痕迹,也会拂开尘封的记忆,寻找出这个古镇永逝不回的风韵。可是,我很失望,失望得泪眼欲滴。除了被现代的商业气息包裹的木楼木屋,除了游客如织,那千年的古镇宁静已经和着摇滚的节奏丧失殆尽!
终于躲开了喧嚣,来到藤蔓垂吊的二仙桥上,我眺望着周围山峦、不由得想到“十八罗汉拜观音”的说法,耸立着数十座馒头小山包如果真是罗汉,他们在这里静坐的时间太久太久,当他们看着这古镇的兴衰,参悟出了什么样的玄机?在日益喧哗的古镇边上,罗汉们的晨钟暮鼓,今朝恐怕显得有气无力吧。
古镇的痕迹是桥的痕迹,我突然被这个灵感激醒。古镇最早出口处的高桥建于清乾十四年,算得上古老的痕迹,为此心中方泛起一丝安慰。高桥表面虽已找不到南方丝绸古道的马蹄脚印,但是,三卷拱桥,桥下东西两端各有一人行道,桥上、桥下东西两端各有一人行道,桥上、桥下皆可通行,这清代的“立交桥”也算得上现在立交桥的鼻祖。抚摩着桥下苔癣班驳的条石,我似乎触摸到古镇沧桑,触摸到古代南方丝绸之路那颗对话世界的心脏仍在跳动,似乎听见穿梭于茶马古道的背夫的拐子声的清脆。是啊,这个水墨的古镇,从来就没有缺少过繁华与喧闹,从来都是在过往的匆匆中,迎来日出,告别日落。古道已隐没在荒芜的群山,茂密的森林,悄然地隐匿着千年的辉煌,在往昔的回忆中睡去;骡马的嘶鸣已被汽车喇叭的尖利声湮灭,悠远的背夫山歌怎么抵得了音箱里摇滚的震耳欲聋,这一切都在彰显着现代文化的无所不及,让人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哀惋:在极度扩张的城市文化中,小桥流水的风光依如昨天,田野牧歌却成为人们心中的梦景,而已,而已。
上里的痕迹是塔的痕迹,建于清同治五年的文峰塔还是隐身在白马寺院后山的舍利塔,历经岁月的风雨,要向人们讲述什么但欲言又止。塔的痕迹让我看到古镇曾经崇尚文化的古朴风韵。文峰塔又称字库塔,塔下有字纸炉,是为上里古代官宦人家和文人燃烧字纸之用。字库那依然黑漆漆的烟火痕迹,即使是时间那有力的手也无法抹去。想象着旧时那些学子,在忽暗忽明的火焰下,明亮的眼睛里一定有着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一定有着走出群山的渴望。猛然间,在一家农户门框上看到四个字:“耕读传家”,当初那鲜红的字体已经在岁月的抚摸中褪去明艳,而镌刻在楠木门框上的字却依然保持了这样的心境,淡泊、安详、宁静……。就若同塔下不紧不慢地漾向下游的溪水,垂柳静静,倒影浮动,熙攘的古镇,田际飞鸟,蝉儿臃懒的吟唱,吼一声山歌,吹响竹笛的悠扬;飘飘洒洒的细雨中,一袭蓑衣,一顶斗笠,田埂上钉钉鞋(一种在鞋底钉上铁钉的布鞋)留下的齿痕,稳当中透出素净。在这样的环境里,那种心灵的飘逸和洒脱,那一份闲适与轻松,那是中国文人们心中千年解不开的情结。是中国文化中出世情结的畅意挥洒。耕是俗,读是雅,我惊叹雅和俗居然在古镇交融得那么和谐,溶为一体,无以辨别,试想:在夕阳下,耕作归来的农人你能分辨他是文人,还是文士?如此不禁哑然失笑。这,才是对“大俗即为大雅“最好的诠释。
想想,很久以来就流传在上里的家族说法,“杨家的顶子,韩家的银子,陈家的谷子,许家的女子,张家的锭子”,心中也就释然,无论是顶子、银子、谷子、女子、还是锭子,都世俗的象征,古镇里五大家族的代代都是人间烟火中繁衍,远古的丝绸贸易、延续至清代的汉藏茶马交易,古镇就是因为商业而诞生,历来就是世俗的宠儿。也是因为世俗,古镇才从远古走到如今,谁?有何理由?把上里这类古镇的本相从世俗剥离?谁人有能耐赋予它的一定就是超凡脱俗的气质?
不如,暂且在这世俗之地歇息,闻着泥土的气息,拈上一二诗意,作一幅水墨丹青,修复即将在红尘辛劳里干枯的心灵。
上里有这已经足够了,足够我留恋其中。
我心有上里,心有这片世俗的风景,何求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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