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军小说·二卷《 野 花 》
站在窗前,从高层楼上、了望都市的夜空:美丽的夜景美丽着、璀灿的灯光璀灿着。
不知为啥,痞哥突然想起了野花。
……
那时,痞哥还不是副教授。
他炒股,也曾发过财;可没多久,就赔光了。
最背的时候:他的对象,跟人跑了。吃饭,去朋友那里蹭;不给,还动抢。
“痞哥”,就是那时落下的绰号。
……
在爷们之间痞,他还行。
可一见到女人,就会脸红,且又不会跳舞;所以,他身边一直没有腿子,就更别说老姘了。
认识野花,是痞友鼎力相助、帮的大忙。
……
那日,痞友花一块钱、替他打了张门票,把他带进一个车间改成的舞厅。
一支舞曲刚完,痞友就带过来一位穿着入时的女孩。
痞哥,没看上,还爱理不理。
可慢四开始了。
那女孩,反过来邀请他。痞友,在背后一推;痞哥,就下了舞池。
灯一黑,女孩就主动抱住了他。
那时的痞哥,渴呵!当然乐得一抱。这一抱,让他直觉着:哇,实在呵!
身后的电脑上,是一篇快要写完的论文。
痞哥,是教经济学的。
……
那时,人在学校里,心总在社会上溜哒;总想溜出来,或炒股、或干点啥。
年轻时,最输得起的,是时间;最缺的,是钞票!而痞哥,还得加上一条:最豪迈的,是胆子!
重庆药业,已经翻了一番;他照敢跟,一直跟到20,才抛掉。
真是:运气好时,钱会自己找上门来!
发了财,牛呵!吃早点,都要进开着空调的饭店。
……
十万,现在算啥?!那时,可真的是了不得!每月工资就一、二百,十万是啥概念?!十个万元户!
那时,十万就能进大户室;痞哥,就进去做透支盘。
他想:再翻上两、三个跟头,就辞职、不干了;下来,专业炒股。
想到:把辞职报告,往领导那里一扔;同事们得知他辞职的消息时,那诧异中的羡慕……痞哥,就乐,几次从梦中笑醒。
……
谈了几年、从不让他沾边的对象,对痞哥说:“住在一起吧!也好照顾你。”
住在一起,开销就大;可那会,真不在乎这些。
下个小馆子啥的,毛毛雨啦。
那股市里的钱,用得完么?!痞哥觉着:只要技术好,在股市里弄点钱,就跟到银行取存款似的。
……
痞朋、痞友,都是那时认识的。
那时候,人都疯了;五分的利,也敢借。
做生意赔了,哭丧着个脸、来求缓期还钱;痞哥,一挥手:算啦,不要了。
痞友,就是被免过三千块钱债,所以积极地帮着拉皮条。
出了舞厅,痞友推说有事,要先走;劝野花,上痞哥家去玩。
痞哥,在阳光下又重新打量了女孩。
女孩,很黑。
痞哥就觉着:她,是在棚户区或郊区长大的。
……
一路上,自己说了些啥?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叫野花。两口子,都下岗了。她老公,是装配工,手艺不错;接点活,在家做。
她,在水上公园找了个活,一年只干几个月;有班上的时候,挺来钱。
其实,痞哥不关心这些,关心她开啥价。
在这条道上走的女孩,一般都会在一开始就谈价;即便不直接谈,也会说想买衣服啥的,暗示你。
可野花,啥也不说。
……
到了痞哥的家,关上了门;野花还是啥也不说,又抱紧了他。
而后,就脱衣、上床,干仗。
天昏地暗、大汗淋漓。
一仗干完,看着痞哥抽了支烟;接着,又干。
……
野花说:“别往前送了。”
痞哥,就站在那;想说点啥,又没说出来。
野花,就走了;啥也没提,走了。
就这么望着那衣裳包裹着的黑黑的、厚实的肉,远去。
做透支盘,真是害死人!
股指一个劲地往下栽。人,却越输越想做;结果,自然是越做越输。
等到明白过来,帐上的钱,已被拉去了一多半。
……
痞哥,壮士断腕、斩仓割肉。
真要是离开金融市场,或许不会那么惨。
可那时,不这么想。
痞哥,挺而走险,改做期货。那会,做期货的,都是厂家、公司,做套期保质的。
不管这些,下单!下在冷门品种上,人家庄家数着单子、成心拉爆你。
再壮士断腕、斩仓逃命,就又变成了“穷人”。
……
没钱了,对象就跟人跑了。痞哥觉着:也正常。
那年月,好女子专嫁个体户。
……
正焦头烂额,痞朋来了,说是送钱给痞哥花。
听他嘀咕了好久,痞哥总算明白了。
印人民币,犯法;印邮票,也没那胆。而明信片,是印刷品。没多少日子,香港就要回归了;那基本法的,肯定会升值。
且,说好:不是借钱,是入股。赚了,按比例分成;出事,他一人兜着。要坐牢,他去。
这有啥不敢做的?痞哥就把最后的资金,交给了痞朋。
没做过“生意”,等结果比等股票上涨还难受。
……
想到了野花,找出拷机号码,却又懒得打;不回或给假号码的,太多了。
可,太渴了。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
谁料,电话一会就响了。
话,全让野花一人说了:“咋才想到拷我呵、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你在家,好的!马上就过来。”
……
楼梯上,没别人;两人,就抱成了一个人。
进家,关上门。两人的衣裳,从门口一直铺到床跟前。
上床,就干仗、搏斗、挣扎。
汗,用枕巾擦;这个擦了,那个擦……擦完,再淌;淌了,再擦!
……
终于,崩溃了。
躺着,喝水、抽烟、聊着天。
无意中,说到了女儿;野花的眼睛,就发亮。
“我家女儿,漂亮!象她爸。学习也好。要让她上大学,一定!绝不能象我们这一代。”
……
野花,说了很多、很多。
痞哥,这才知道:野花,还是做生意的。只不过,有常客;一个包工头,常到她们家去。
“你老公知道吗?”痞哥问。
“心里有数吧?!可,总得付出、每个人都必须付出!”
“代价?!是呵,只是付出的形式不同。”
……
痞哥,也说了自己。
“没事!等你情景好了,再说。有,就给点;没有,也没关系。就当是处个朋友。”
痞朋,终于回来了。
痞哥一看货、再比对样品,大呼:“太漂亮了!”
“再仔细看看。”痞朋,这么说。
又仔细比对了一番,痞哥疑惑地道:“有啥?我没发现啥不对呵!”
“拿放大镜看。”
“糟!铜版的网纹不一样。栽了?!”
“可不?!”
……
股指,不停地阴跌。
证券公司门口的人,却越来越多。
套牢的,盼着解套;手里有钱的,想着铲底。
……
痞哥,一有空就去股市溜哒。
到昔日的痞朋痞友处,混穷;这里蹭顿饭吃吃,那里蹭点烟抽抽。
这么,痞友才知道:痞哥,渴呵!
很久没有放纵思绪了,痞哥索性关上了电脑。
靠在沙发上,两眼望着窗外的天空。
……
干仗。野花,是一流的!
大约是第三次。
啥也没说,脱了衣裳就干,往死里干!
……
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眼睛,是两个黑洞;扎进去,就别想再出来。
不敢看她的嘴巴。
那里面,随便“哼叽哼叽”点声音出来,就变成一个个催命的音符。
就盯着那塌鼻梁上的鼻头……就想挤扁那坨肉。
拼命地,一下、又一下……踩!狠踩、往死里踩……咋就踩不死呢?!
真是一朵野花呵!
以为:踩扁、踩死了,可脚一松,又活泛起来。
……
汗,流成了河!
两个人,都象是刚从水里捞上来。
没有娇喘,不知道乏力。
干完一仗。不多会,又被捉去埋进热沙里。
……
沙地……太准确了!
一桶水,倒进去;不一会,就没了。
那,就是一片大漠!携一条大河进去,也会被吸干!
……
野花,生命力最强的花!
踩不死、碾不死,谁也甭想打不败她!没有人能够战胜她!
后来,又有过几次醉生梦死。
野花,从来没有提过啥;甚至,没有吃过一顿饭。
……
再后来,学校里要评讲师,就只好回去搞专业。
整天,忙论文;一篇、一篇……攒着。
接着,又去外面代课,挣钱。
再接些项目,挣钱。
忙找对象。
……
痞朋,人间蒸发了。
听说:是做黄碟子,争地盘、叫人砍死了。
也有的说:是做的太大了,被抓了进去……结果,被打靶打掉了。
……
痞友,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戴着个假发套,一直混在女人堆里。
可,他也没有再提起过野花。
……
待把副教授弄到手了、钱也挣得差不多了,想到野花、想要兑现诺言;可,手机已经替代了拷机。
那个舞厅,也曾去过不少次;但,野花已经不在那里出现了。
后来,工厂把地卖了;舞厅,也没有了。
回想着从身边悄悄溜走的岁月,回想着过去、从前……
突然,痞哥特别想念野花。
……
站在窗前、从高层楼上,了望着都市的夜空:美丽的夜景美丽着、璀灿的灯光璀灿着。
那舞厅原先的位置上,早已盖起了一座高楼。
大楼左側、那最后一片棚户区,也已经成了拆迁的工地。
远处,是一片不再是郊区的郊区。
……
太太,睡沉了;痞哥,自斟了杯红酒。
端着酒杯,想着曾经的风雨,想着过去的朋友。
自然,最想的还是:野花。
创作于 2007-11-7 至 11-8
-全文完-
▷ 进入作家顾晓军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