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半期考试,高三的作文题是一幅漫画:一个人被分为两半,一半标着“文化水平”,一半标着“心理水平”;“文化水平”那半比“心理水平”那半高出一大截。看起来十分别扭。这幅漫画深刻地揭示了现代人人格严重分裂的状况。
昨天,一个多时没有见面的律师朋友打来电话,彼此问及近况。我说,我最近没什么变化,只新近评中高,得不得还不定。朋友说他最近很不顺,其中讲到他爱人的姐姐的上初中的女儿,因为在学校挨了老师的批评,回家又挨父母责骂,一气之下,服毒自杀了。
我听了之后,除表示同情和安慰之外,一下子想到云南大学的杀人狂马加爵,再远点,想到海子、顾城、三毛……海子他们是艺术家,心理多少都带有点精神病或神经病的色彩,想跟梵高、海明威、茨威格学学,也不好说得。可这些涉世不深的少男少女们,对花花世界本应有着极大的憧憬,对人生本应有着极大的兴味,却拿最宝贵的生命去换了别人一句不生效的嘟囔,或一句不中肯的评价,确实很不值得。朋友家的这位女孩,年幼无知,赌气冲动,尚有可原,像马加爵和那些自杀或杀人的“艺术家”们,“文化水平”不可谓不高,“心理水平”可就不敢恭维了。
也许有人会说:艺术家们是苦于不能创造,与其平凡地活着,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去,可使人生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才选择自杀的。对这样的说法,我们可以反驳说:哥德是伟大的,杜甫是贫苦的,他们没选择自杀,并无害于他们艺术的伟大;而马加爵、顾城杀害他人,更其为人所不齿了。海子之类的人,一旦从“春暖花开”的艺术殿堂里走出来,面对生活,就无所适从,本来就是心理存在问题。这类人的生命,譬如朝露,一遇太阳,就掉落了。但太阳虽能晒死蚂蚁,更能生养万物,所以蚂蚁的死,不是太阳的错。世界的美丑,是我们自己赋予的,“若无世人,一切万法,本自不有”(《坛经》),解铃还须系铃人,那种躲到天国或江鱼腹中去的做法,不是最佳的选择。
“艺术家”或者只知道码方块字,弄色彩,知识不够全面。但有的“博士”,档案学历算高了,却也一样被只有初中学历的李洪志所愚弄,单说心理水平低,怕他还不服的。我们今天所学的“知识”,多是认识外部世界的手段,如物理、化学、地理、数学之类,即使历史、政治,也是讲群居的关系的,医学只认识身而非心。对自我的认识,以前是由“语文”(“四书五经”之类)来承担的,但如今的语文,也只是语言文字知识居多,文学——那种能究天人之际的文学——,不为人所知。西方的心理学,条条框框太多,最致命的是把一个完整的人心肢解了,所得仅仅如盲人摸象。哲学能摸到门径,但大学的哲学系常常招不满员,西方哲学又好讲体系,学不好的话,徒然添了几个神经病。满世界的人都往外看,最重要的自己却被忽略了。古希腊神庙上“认识你自己”的匾额,白挂了好几千年。
“心理水平”其实是自我认识的水平。大多数人把知识、学历仅仅当作是谋生的饭碗,再多的知识,对他认识自我都没有帮助,遑论培养成熟心理了。我曾开玩笑说此类人是泥水匠,知识、学历只使他技术熟练,于世道人心的认识仅得自遗传或家教。今天讲人文素养,就是要人培养成熟心理,塑造健全人格。认识自我,是很艰难的过程,我们至少得对社会与人生、他人与自我、主观与客观、成功与失败、得与失等,有很好的定位才行,否则,一旦遭遇外部压力,就容易心理失衡。我们的儒家学说,本来有很系统的认识自我的理论,可以帮我们定位人生坐标,培养健康心理,但似乎都离我们远了。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上帝死了”(尼采语),“一切皆有可能”(广告词)的时候,我们凡人往往会显得六神无主。没有主心骨的我们,不去攀比,不去纵欲,不去创造,就会孤独寂寞(说见弗洛姆《爱的艺术》),心理失衡。
所以,如果你孤独,就先放下手头的活,去找个爱吧,异性,艺术,宗教,科研,什么都行,二六时中,无有已时,但千万别去酒吧喝闷酒,或躲在厕所里扎吗啡。记住:文化不是用来认wc的,它是你心灵的主人!
2007-11-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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