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鸡汤
自从嫁给先生,便三天两头听他贬损我的烹调技术并念叨他母亲熬的鸡汤。
据先生说:母亲的鸡汤是用家乡的土鸡烹制。土鸡从小吃的是草籽螺丝蚱蜢,喝的是山涧清泉溪水,白天放任自流,入夜便在屋后的椿树上睡觉,因为经常要和黄鼠狼周旋,鸡们练得比猴儿还精。这样养出来的鸡,皮薄、肉嫩、味道鲜美。烹制的器皿是瓦罐,瓦罐为黏土烧制,取材天然,煮汤烧肉原汁原味。熬汤时灶里烧得是青冈木,质地坚硬,无烟耐烧,还有一股清香。加上母亲精工细作、慢火久煨。那一锅鸡汤啊绿的是青葱,黑的是山菇,而那些黄澄澄、油汪汪、勾人垂涎三尺的就是货真价实的鸡块。那份浓香和鲜美真个是齿颊留香,三日不绝……开始我还不以为然,架不住先生天天讲,讲得我也心里痒丝丝的,总盼着跟他回家喝母亲的鸡汤。
事从人愿,我终于同先生回到他阔别多年的故乡。母亲笑成一朵老菊花,指挥着儿孙们杀鸡、买酒。先生的发小们闻讯赶来团团的坐了一围,母亲和大嫂掌勺,喷香热辣的菜肴摆了一桌:鲜竹笋炒腊山猪肉、剁辣椒蒸鱼头、莲子焖肉、泥鳅钻豆腐,再加上屋后园子里自产的茄子、豆角、青菜、海椒,红红绿绿,热热闹闹,极丰盛的农家小宴,最后端上来的便是那久仰了的母亲的鸡汤。母亲给我盛了一碗,一品,果然好味,极力称赞。旁边的先生却皱起眉头,小声自语:怎么不如小时侯喝得香?我急用脚揣之,方止住不说。
夜深人静时分,我问先生今日何出此言?他说:不知怎的,盼望多年的鸡汤,今日一尝,竟然同你的水平差不多。我叹道:听过“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故事吗?朱元璋战败时,饥饿难当,两个叫花子又酸又臭的碎米菠菜豆腐汤,让他当成了珍馐美味。你幼年家贫,一个月吃不上一回肉,好不容易吃一次鸡,能把你舌头鲜掉。现在住在大城市,什么样的珍禽异兽、生猛海鲜没有吃过,区区一只鸡岂能入你法眼,当然食而无味了。先生听后无语……
我们都在深蓝的夜里沉默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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