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相遇，擦肩而过

用诗诠释梦

用梦诠释歌

用歌诠释相遇

用相遇诠释等待

——《诠释》

人生的相遇谁也不会刻意去设计，而就像风一样自自然然地来去，在空中留下似有若无的痕迹。

儿童时相遇，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相遇是青青的枝柯。

少年时相遇，校园的花树，树下的石几，图书室的静谧，教室里的摩肩接踵，都可成为相遇的背景，相遇是一朵嫩绿的芽。

青年时相遇，聚会时的一句云淡风轻的话，街上一个对望的眼神，手指无意的一次接触，注定了一世的铭心刻骨，相遇是一枝泣血的花。

或许故事的结局美好得让人落泪，或许悲伤得让人无言，可谁也没有后悔。相遇后欲相知，你就会在某个曾相遇的路口等待，等待某个曾相遇的人远远地走来，向你诉说承诺，相遇就会成为一生的守候。相遇后不懂相知，不愿相知，那么故事在成长的岁月中就不会再延伸，你也不会成为某一次相遇的“负累”，轻轻松松地走过十年，乃至数十年，却在某一刻因着某一个相似或绝对相同的场景，蓦然回首，恍然发觉过去的相识相遇已烙在心底，每个细节都会成为最温柔的怀想，而那本是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

男孩、女孩是相遇在少年时，女孩那年十七岁，如茉莉花般清香的年龄。男孩小一岁。二人同在县城一所普通中学读高二，同班同学，相识是自自然然地，她是个外表清秀，性格开朗，但因严格的家教又略显羞涩　的女孩。他则是个个子虽高大威武，但个性却绝对内敛、目光深沉的男孩。每天早上七点，二人同时穿过一条街道，闻着空气中的花香、油条香，没有注意到彼此，一直到高二期末，老师宣布补课，要求晚自修开始。那天晚上有月，月的清辉点点碎碎地洒在街道两旁，街边阔大的梧桐树叶在月光里投下斑驳的影子，偶尔一阵风过，影子摇晃，月光也跟着摇晃，也晃动着少男少女的心事。十点钟，男孩女孩，一前一后，上了日日走过的同一条街，女孩骑在月光里，四周无人，紧随着男孩，不敢看斑驳的摇晃的树影，紧紧盯着男孩伏在车身上的后背，这才发觉原来是她的同班同学，月光罩着他和他的车，一层银色的月晕。女孩怦然心动，月光底下一枝嫩绿的芽悄悄地生长。女孩在一个爬满青藤的院落下了车，痴痴地看着男孩拐进另一条街道消失不见。

第二天，还是晚十点，男孩在前，女孩在后，月光依旧。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微微有点寒意，无人而清冷的街道，男孩罔顾所有，专心而飞快地骑着，家早已在心中亮起了一盏灯。身后突然传来女孩清柔而羞涩的声音：等等我，送我回家，好吗？我害怕。男孩回头，依稀相识，同班同学，清秀开朗而羞涩的女孩。男孩微微一笑，帅气地头一偏，示意女孩跟上。男孩骑在外侧，女孩骑在浓密的树影里，一直到爬满青藤的院落。

那个春天，春天的青藤从此在男孩的心中再没凋谢过。

十年后，女孩做了三岁儿子的母亲，爱人却不是那个曾在月光里相送的男孩。男孩也做了父亲，是个在中学里任教、平平凡凡的男人。两人的生活像平行的轨道　，没有任何交集。以为从此忘了那个春天和春天的青藤疯狂地生长。

又是一个春天的末梢。女人早已搬出那个疯长青藤的院落，只在家中的阳台上种了一盆吊兰，下垂的叶子有点像青藤，每片叶子上镶着清雅的白边，衬着淡黄的花。女人总喜欢在春天有月光的晚上，静静地闻着花香。月光也总是在那天笼罩女人的梦。

午夜的电话铃声和飘落的粉红请柬打破了岁月的沉寂。十年前的好友邀请他和她参加婚礼。十年了，两人虽在同一座城里，偶尔碰见，却无话可说，仿佛所有的语言在十年前就已倾尽。此刻，女人轻轻搂着男人的腰，飞驰在离县城六十里外乡村的路上，只听见耳旁风声呼啸而过。两人依然无话。

男人想打破沉寂，于是起头说了一个笑话：

一个老农从屋顶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医生问：你怎么会从屋顶掉下来呢？老农说：说来话长，这与三十年前有关，医生奇怪：我问的是现在，和三十年前有什么关系？老农说：关系可大呢。三十年前，我在一户地主家当长工，地主家有个漂亮的小姐，一天晚上小姐敲我的门，问我需要什么，我说什么也不需要，她又问了几遍，我一样地回答，最后她生气地走了，今天在屋顶我突然明白了，所以就掉下来了。

女人轻轻地笑着，突然间也明白了什么，搂着男人的手一下子放开了，男人也好像明白了什么，车子一歪，女人差点掉下来，车子停在路边。

阳光底下，尘土飞扬里，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部车子，静静地沉在往事里……

男人清晰地记起了爬满青藤的院落，无论风雨，无论月光，每晚看着女孩走进青藤里，青藤发出悉悉簌簌生长的声音；清晰地记起了一次学校组织看电影，散场后，他倚在车子旁　，等她从人流中走出来，在潮水般涌出的人流中，他一眼看见了清秀面带羞涩的她，好似千年前早已认定了，人潮汹涌的千年后，依然是她在人群中等待他来相认；清晰地记起了女孩曾有几天不理他，不要他相送，原因只是她换了新衣，而男孩不敢看她的青春焕发，没来得及赞美而已；清晰地记起了女孩因车子坏了，坐男孩的车一同回家，如今日一般轻搂过他，只是在月光底下。那时她的娇嗔、她的纯，她的一切一切突然涌来，像电影，在阳光下，尘土飞扬里一幕一幕飞速地放映着。十年的岁月浓缩成几秒种的胶片。

高中毕业后，女孩嫁了，男孩读大学，四年后回来　。娶了，但他从没有和新娘在月光里散步、骑车，甚至宁愿绕道，也再没有经过那个长满青藤的院落。生活就这样淡淡的，如水，流过无痕。

十年前月光下相遇，十年间却擦肩而过，十年后，阳光下，尘土飞扬里他和她品着岁月，谁也没有说破，一如从前相伴的每个夜晚。只剩下他凝视的眼，她的依然略带羞涩的面容、深思的表情。他们都知道，失去的终归失去了，谁也不能再回头，回头即是错，会错失一段美丽而芬芳的回忆。

一场相遇，却擦肩而过，有缘相识相遇却无缘相守。

当我们不能挽留什么的时候，就唱一支歌，让遗忘在歌声中启程。对往事不能太贪心，掌中拥有的不要让它轻意丢失，已经握住的才是最美的。

2003．8.　2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