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在这里发这组诗歌的原因是想给大家呈现诗歌的另一个方向。
画素描的姑娘
你这个爱在白纸上画素描的姑娘,长的清瘦。
因病在乡下闲居,牢记老中医的药方和
他的白胡须有锥子的形状:煎药依旧不可用铁器,
以陶砂罐为宜,车前子适合包煎,放水少许,
汤药要在午睡前温服,窗外的几片疏影,你全部记得。
你冷冷的盯着外面,石榴树就这么无辜的空着,
只装着几声杂乱的鸟鸣。“这多么可惜,
南方的松树林也空着,却有水墨一般的粘稠。”
你曾于一张素描纸的背面这样潦草的写道。
你虚弱,呼吸起伏不平。笔尖里悄然渗出的
一个夏天,眼睁睁地蒸发掉了。你慢慢的失了神,
在一个连续剧般的场景里,你的面具
如薄膜一般,一层又一层,你摆脱不了它们。
没等到全部脱完,你就要醒来,度细步,用脚步
来估算房间的尺寸。天黑以后,你会走近陡峭的梳妆台
上的镜子,试图透过白净的棉衣,重新看透自己。
你什么也不能看见,你的眼睛光亮,闪着
异样的光芒。你极其害怕,担心在薄薄的镜面里撞见
你的母亲。如今的你,二十岁有余,脸上竟有了
她年青时的模样。你啊,不可担忧,
不可打翻祖传的紫藤椅,疾病不日便可痊愈。
2007.10.1
秋天日记
你浮躁,如坐针毡,连续更换了好几处阅读的
地点。落脚于一间偏僻教室的
中央,座位下面藏着一两朵叛逆的桃花,
是她们构成了这个秋天最晦涩的秘密。
知情者除了我之外,只剩下在墙上浮动着的
那几幅风格迥异的速写和杂乱的诗句,
它们全部出自陌生人粗糙的
铅笔。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早餐
包装袋,装着那几枚日夜苦读的穷书生,
整整一个下午。你耳朵里塞满了
汉字和布谷鸟的鸣叫,都是毛茸茸的,
难以流淌出来,你只好把景色全都囤在窗外的树上。
与你朝夕相处的那几只隐形的布谷
鸟趁你熟睡之际,联合署名给你一张
留言条:“要使劲咳,秋天是不会自己吐血的。”
2007.10.6
星期六
被均匀地铺在了秋日的午后,一片平整
但粗糙的草地上。一群麻雀匍匐着
潜行,象是在逃避仇敌。它们的喙中有一座剩余的夏天。
行人依旧稀少,一棵圆柏的阴影在浑浊里
不可自拔,你怀疑它是否藏着一卷朦胧的病史。
躲在树后的人无法证实你的疑虑,他们
习惯了顾影自怜。瘦的是稻草人,较坚硬的则是
木头人,全都埋在一堆果核里,一动不动。
你指责他们:“泥土未寒,草木葱茏
如夏天。”好几只甲虫纷纷钻进草丛,冒出一对触角
或者翅膀,它们进进出出,玩一种
生与死的游戏。秋天需要这样的
打磨,才能光滑,才能让你放弃无端的哽咽。
刚才,一部僵硬的割草机快速地
从这片草地上驶过,几小撮狗尾巴草
有让女人羡慕的腰肢。没有谁来得及去抵抗命运,甚至
是避让,它们的头颅和上肢被一位中年的
园丁运走。他正走向一座刚被翻新的垃圾房,背影
缓慢和凝重,象是推着一位死去不久的亲人。
2007.10.13
声声慢
炎热又漫长的夏季,钟被拨得更慢了,象是一个死刑犯,
双腿发软,走不到城郊的刑场,他的恐惧裸露
无疑。你试图用一连串缭绕的烟圈打发掉一场暴雨过后的黄昏。
你依然闷热,不止地排汗。身体里那片秘密的水域
被分割成许多块失去联系的沼泽,面积狭小的象铜钱的方孔。
浴缸里小鱼儿正期待一场昙花,不住地往外吐水泡,
它的尾巴不再透明,呼吸中夹杂着淤泥的腥味。
外出买酒的日子是个危险期,空酒瓶子患上了碎骨的毛病。
小区停车棚旁的一株表皮粗糙的大榆树,无论
它有如何的丰盈,也不能遮住夏天的赘肉,也不能阻止
夏天肺病的久治不愈。它费劲地吐出最后一片绿色,部分
缓解你夜游之前惯性的低烧和眩晕。“野草正在
慢慢逼近你的胸脏和崎岖的小路,路灯的影子卧倒在
路的中央。”它提醒你。要适时地抛弃,别在枉费心机。
一阵风足以把夏天不留痕迹搬运到一只秋蝉的尾部。
这让你想起那一群遛进厨房的蟋蟀,它们是再也没有机会
从你的朗诵声中逃跑出来了。现在已是深秋天,你开始
悔恨:曾在无数个深夜,赞美酒精,做一个孤独的指挥官。
2007.10.19
航海日志
年轻的水手在港口的角落因为疲惫,倚着墙睡着了。
大海的颜色和航海日志上记载的截然不同,
却都藏着水手的孤独。你手边摆着的是一沓发黄的
航海日志,白纸黑字没有成为确凿的证据。
百年之后,你仍然可以听见一位老练的中国水手
在温暖的毛里求斯港的早晨收锚的声响。
一位擅长打水手结的北方兄弟,死后多年,因为你
又幸运的在这部孤本日志中无数次的复活。
他站在平滑的甲板上与时间为敌,耗尽了自己。
你是个失望不堪的水手,眼前的大海
让你不再轻信任何人了。为了揭露真相,
你打算撕毁它。一堆废纸屑,以灰烬的方式,
在暮晚时分撞上了一场海上的暴风雨。
在一棵桑树的内部,它们化身为蚕,整日素食,
锦衣。它们不止一次劝诫你:“风平浪静的日子,
你切莫大声呼号,切莫惊醒住在深海中黑暗的灵魂。”
2007.10.2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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