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阳光从窗棂间斜射进来,披照着案几上的倒吊兰。一簇倒垂翠叶倚着案几,垂枝如长钩,紧紧钓住叶簇,仿佛怕它脱离母体遁地而去似的。
摆到厨房里的这盆倒吊兰,奶奶总嫌碍手碍脚,要搬走。我们兄弟俩不同意,因为厨房同样应该有美的渲染,摆盆花,让人感觉有生机,干活有精神。可是奶奶要搬走,说没有什么看头。幸好爷爷爱养花,且喜兰如命,我们夸他养的兰花美,他乐呵呵,也默认我们美化厨房的观点,奶奶便没办法。没办法的奶奶难免终日要唠叨,特别是当一锅饭刚煮熟却没处放置、手被烫但热辣辣的时候,总要唠叨这盆倒吊兰占用地方。
“这骨头花。搬开去腾出块地,也可放饭锅。”奶奶总这样说。
“您那只旧方凳贡献出来,改修一下,靠置在这里,美观大方,经济实用。”我们兄弟俩又说,“奶奶,贡献吧。”
每逢此时,奶奶又哆嗦不停。一直从我们爷爷娶她时用副石门臼作聘礼到爷爷跟兄弟分家时才分到这只方凳以至这只方凳以后还要给我们结婚用,连珠炮般,喋喋不休。然后她就骂我们,骂我们是败家仔,要把好好一只方凳拆掉,现在的木工做出来的方凳哪里有以前的坚实,能用几代人。
“奶奶您房里有全钢折椅,那方凳又用不着,留之何用。”我们说。
“放着碍你们的眼?”奶奶说,并许诺我们兄弟俩谁先结婚就将方凳给他。我们哑然而笑。
爷爷缄默地修剪他的兰叶,慢腾腾地剪去枯叶,细心地数着冒出的几个新芽。那认真劲,就象听不到我们的争论。
没有办法,这事只好搁下。
这天,奶奶精心地修洗得很整洁,从衣柜里摸索半天,掏出我们买给她的新衣服,通身打扮个新,还在镜前磨磨蹭蹭自我欣赏一番。她要到姨姥那里聊家常。
我们兄弟俩相视默契。奶奶走后,我们便搬出那只方凳,商议如何修理。爷爷歇下喷壶,走过来说:“不要拆它,简单装修,能用就行,免得你们奶奶生气。”
遵命,敬礼,ok!我们即刻忙开了,将方凳固实,凳面刨平,买来耐火板贴上去,凳腿用油漆漆新。一只旧方凳,通过装修,面貌全非,变得美观起来。只是方凳确实太旧,凳面边缘磨得厉害,圆滑滑的,配不上“方”的风格,多遗憾。
“用铝台金框圈上,不就行了。”哥哥提议说。
我们青年人横窍多,专医奇难杂症。我赶紧买来铝合金框,沿凳面边缘圈贴,遮去拙处。这下子,手工艺术达到峰巅。再也闻不到老方凳的味儿了。凳面银灰色仿瓷砖图案,光亮镗人;茶色铝框圈边,更集中和突出凳面的亮度,显得豪华,富有现代感;再配上凳腿的桔黄色,闪烁出一种和谐的动感,美的韵律。这只方凳,往厨房靠案几一放,再将案几上的倒吊兰移过来,简直是一件精美的盆景艺术品。
“美的时代,美的享受。”爷爷抚摸着翠得欲滴的倒吊兰叶,学着电视里的话,脱口而出,说,“就怕你们奶奶——”
奶奶回来了。她刚进门,我们马上牵衣扯襟地将她半推半拉到厨房,告诉她买了只新凳,以后不用发愁没处放饭锅了。
奶奶仔细地端详“新凳”,称赞现在的人做出来的家私就是漂亮,接着就惋惜花钱。
“是用您那只旧方凳改装的。”我们异口同声地说。
“什么,趁我做客,拆了方凳?”
“没拆没拆,装装门面而已,照常坚固,能用几代人。”我们费尽口舌,大谈一番实用价值。
“好是好,只是方凳一一”奶奶仍带着她做客后的余兴,顾着面子,半推半就,没再说什么,只骂了一句:“败家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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