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救药的怀旧情结,常常扰得我彻夜难眠。
于是,我只能选择回头,用我已不再年轻的脚步,寻找那些远去的音容,那些早已在记忆中长满青苔的遥远的村庄。
杂草丛生的崎岖山路,无法陌生我的记忆,泉水叮咚,自幽深的林间传来,宛如岁月深处的歌,久远而熟悉。仿佛很久,也仿佛是一瞬间,山村豁然已在眼前。而我正欲绽放的笑容却瞬间固在脸上_____
这,就是我魂牵梦萦的山村么?我难以相信,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涂改人们的记忆的今天,我可爱的山村,却失去了往日的朝气,变得如此颓败,死寂,仿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孤独的躺在大山的怀抱里,眼神呆滞而漠然的望着远道而来的我。
回到山村,却已物变人非,我只能坐在村囗的那棵老槐树下暗自流泪,我记得我的对面,曾是一座开满鲜花的小木楼,那个女孩从柴扉里偷偷探山头,羞涩的打量看风尘仆仆的少年,我记得那张清纯的脸,象一朵洁白的百合花;我记得大群活泼可爱的孩子,挥着手中的红领巾奔走相告,说他们的新老师很年轻。我记得无数个溢着芭蕉酒香的的晚上,那些淳朴而勤劳的脸上所洋溢的热情与期望;我还记得在大雪满山的日子里,篝火映着一张张天真的脸朗朗的读书声穿透重重寒气飘荡在田野上。那时候的山村每一个角落都有笑声,那时候的山村古老而充满希望。而如今我只能叹息,我的眼前到处是残垣断瓦,即使末倒的房子也是大门紧闭,石板小路长满青苔,仿佛很久没有人走过;清凉的山风漫无目的地从山坳里袭来,在幽长幽长的小巷里寻寻觅觅之后,又满怀失望拂过檐角残破的蛛网而去。田地早已荒茺,熟悉鸡鸣犬吠也己躲进岁月的深处。再也不肯印证曾经的喧哗。
很久很久,一声轻轻的咳嗽惊醒了我的忧伤,我抬头,眼前是一张怎样苍老的脸,寂寞而浑浊的眼里正流出一丝丝惊喜,于是,我努力翻寻记忆的胶片,却始终无法找到相应的影像。
龙老师,我是村长啊,
就像是电击一般,我呆在那里,一言不发,困惑而茫然。
不敢相信的,是当年那个把酒整碗整碗痛饮的汉子如今已老迈如龙钟,不愿相信的,是这山村最富豪气男人巳衰弱得如同眼前破败的老屋,就要倒塌。岁月如刀,却总是雕刻着无尽的沧桑。十五年的时光,改变的实在太多。
夜幕降临,几声乌鸦的嘶鸣把山村叫得格外凄寂.在村长家里,同样的芭蕉酒,却再也品不出当年的温馨。妻子的离世,儿女的远行,使得这个曾经经热闹的家变得冷冷清清。酒过愁肠,他的话语如同山间的泉水,苍凉而绵长。于是,山村就像一个个伤感的离别故事,在这间空虚的老屋里游荡。
因为眷恋,他和一些上了点年纪的人选择了坚守,当城市的霓虹灯迷惑了那些年轻而躁动的心灵时,他们所能做的,惟有一次次向远去的孩子含泪的挥手。他说,他不相信山村长不出繁华的果实,他说,他曾想用勤劳托起山村的未来……他说话的时候,我能看见他眼里闪炼的泪花,我能感觉他的失落,我很想告诉他,时代的潮水是谁也无法阻挡的。城市化的趋势其实有利于国家的长久发展。但我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的喝酒。大潮滔天,当我不能做弄潮儿时,我也只能选择随波逐流,世外终没有什么桃源,一叶扁舟,让生命荡来荡去,也不失为人生的另一种风景。
当然,我们也不应忘却自己的根,不应忘却来时的地方,当古老的山村从时代的浪潮中渐渐消失时,我却希望岁月能保留下那长长的石板小巷,那在每一个角落都渗透着古朴之气的竹楼木屋。它们,曾是我们生命的一部伤。
第二天,我要离开山村,村长和仅有的几个老人都来送我,他们没有叫我再来,但我感觉他们的目光跟着我走了很远,直到现在,我都还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我不知道,那到底是期待,还是祝福……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11-7 16:22:28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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