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儿”是乡语,专指未成年的半大孩儿,如果一个成年人还有些童趣,往往也会被年长些的人喊作“毛儿”。谭毛儿虚龄四十五,该是属于后者吧?
近日宿舍院改水,因在院里虚职为长,奈人情不何,便应承了组织者的位。每天招呼匠人,于是与谭毛儿有了接触的机会。
其实到写这段文字之前,我与谭毛儿也只有三个小时的接触,何况其中有两个小时还在酒桌上,甚至于叫他谭毛儿,也是一位年长的水暖工讲出来的,不然,我会按照时下的叫法喊他谭总,那样,他也许更为兴奋些。
三个小时前,也就是2007年11月6日的下午6点,太阳已经下山,津市的黄昏有些迷迷离离,但预想中的工期却还被些尾巴纠缠着,难得结束,几个工人比我更着急。这时,听见一部破摩托轰轰地开进院子,一位长着油乎乎面孔的中年人跨下车子,尖着嗓子吼着“这么点鸡巴事还没完工?” 没有人回答他。我也有些愕然,但感觉工人们的工作进度加快了些。我估计是包工头来了。
因我长相平庸,他乜斜了一眼,继续向他的工人训话。而我这时正在与一位负责抹灰浆的小工商量,明天是否把今天无法完工的一些小事补好。忽地,包工头对那小工嚷了起来“你乱表个卵态!明天盐矿工地上有八个师傅等着你开工,看你哪么搞?”显然,他是把我当成想蹭点油的某个居民户主了。没想到,那个正与我说话的小工与他顶了起来:“彭局长,我明天不管怎么都把你交待的事搞好!”
这也许是我的社会身份给他撑了腰,或许是我在监工过程中给他装了两根烟起了麻醉作用,反正那个我不知名的小工当时就把包工头的嘴给顶着没有及时合下来。没想到的是包工头突然转口说道“表态了的事就要兑现。明儿你七点钟来先把这里的事搞好,再到盐矿工地去。”我心想,这的确是个人物。
还是水暖工老石会弥缝,连忙赶过来作了介绍,这时我才知道包工头姓谭,是瓦工包头。握着他粗大多肉的手,感觉正如他自已所谦虚的__什么屁谭总,叫我谭毛儿好,叫我谭瓦匠好。
因是竣工日,晚上便在局里食堂燉了几个缽子,算是礼貌、也算是答谢。但不知为何,那个小工却独一没有参加,我问老石,老石说他住在梅家港,离津市有十几里路,先回去了。我心里有些茫然。见我不语,“谭总”便说那是他本家兄弟,耳朵有些背,说话声音一向大,可能是没听见召呼回去了……
不说不说,喝酒喝酒!酒桌上“谭总”极为活泛,甚至是妙语连珠。他说:彭局,一看你就是个菩萨相,是有大事搞的人。我几乎有些晕醉。又与我论年叙齿,说是虚龄四十五,该算老兄。推杯换盏之际,又说起他一位有身份的朋友,恰好是我的熟人,于是电话拨过去,寒暄一番。
三两白酒、两瓶啤酒下肚之后,“谭总”一次次与我握手,并且反复强调:一般的人我是不会与他握手的,我的朋友中最差的也是副省长!我说,那当然那当然,我们算不上朋友,算亲戚好吧?
九点钟,缽子几乎燉穿。耐不过其他人的呵欠,“谭总”总算在“下次我请客”声中离了酒桌。在推起他的摩托的时侯,高声的问:有什么活动安排?我请客。我答:谢谢谭总!下次下次。这话听起来有些滑稽,真不知是谁在请谁的客。
临走时,他又从已经发动了的摩托上下来,再次用那双粗大多肉的手捏住我,说:仗得住就不喊我谭总啊,就喊我谭毛儿。
2007-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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