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东西都成为白影,然后消失了,这个教室越来越空旷了。
窗外,很大很大的风在吹着,快把我吹走了。
在这个教室,我故意摆出一副酷酷的姿态,故意把其他人给忽略了,故意大声叫嚣着什么。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这是个疯子。”
我很压抑,还没爆发,爆炸随时存在着。然后许多人离我而去,我想抓,却从抓不住,我不知道这会是在哪一天。
我揉着朦胧的双眼,醒来。
梦,也许只会是梦。
我看到下雨了。雨下得似乎很急,老天憋了一下午的委屈,也爆发了。
雨不大,也不久。从刚才的天黑黑到现在的阳光明媚。
原来老天也在害怕着什么,不敢尽情地哭泣。
或许它觉得只是对牛弹琴,对我们这些人类,是不必浪费表情了。
讲台上,那个讨厌的老师又在向我们灌输什么来着。我不管了,在课桌下胡乱找了本杂志,无聊地看,很无聊地翻着。
“我永远爱你,但距离毕竟是个问题。”我呆呆地看着这本垃圾杂志上唯一一句算有气质的话,两眼发直。我发现我真的是变得迟钝了。好半天,我才知道,原来分手也可以说得这么婉转,这么动听。
他们说我失恋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说我总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一点我不否认,我真的是一个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人。
他们拿了一句话来给我看。“每一个失恋的人都是一个杰出的诗人”,因为我总是不停地唱歌唱歌,读诗读诗。
我会很有感情地朗诵洛夫的“左边的脚印才下午,右边的脚印已黄昏”,我也会重复地唱着老狼的“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唱到眼泪突然地泛滥成灾。我用我自以为很空灵的声音唱着,他们却说我像幽灵。
我才发觉,原来他们是想以此来说服我真的失恋了。
我真的失恋了,在电脑游戏里。我自己设计的,它曾经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被谁谁抛弃了,而谁谁投进了天使的怀抱,天使带着谁谁远走了,我努力地追却总追不到。我听到了一个声音,魔鬼才能和天使抗衡。然后我坠落,越坠落越快乐。接着我就成了魔鬼,去找天使决斗。结果当然是邪不胜正,然后我死了。
这个结局,是很符合中国影视剧结局的基本要求的。但如果对于游戏人“我”来说,这个结局是不招人喜欢的。
我是知道的。但我固执地坚持着这个结局,因为梦里是这样出现的。
梦做得很荒诞,游戏软件也做得很粗糙。我知道的。这么些的光盘根本就不会有市场,不会换来可以让我夜夜笙歌的钞票。于是,我死心了,并没有中途弃学从商。
我开始与某些人针锋相对了,尽管我还压抑着。我是很清楚我在做什么的,而我却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是因为太无聊吧。百无聊寂,最是难熬。总要做些事情让心底里充实一些,我害怕是一颗沙子,无声息的,千万年来就沉淀在那里,不为外人所知。
我是说真的,其实我真的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曾经的我,与许多人一样,也梦想着当歌星,做名人,扬名立万。于是,那一段时间里我疯狂迷恋着王菲。酷爱她空灵的唱腔和迷离的眼神。那个时候,我开口闭口就王菲怎么怎么了,俨然一个忠实的歌迷。可算到底,我只能算一个伪歌迷而已。是因为我的别有用心吧。
然后,王菲离婚了,被炒得沸沸扬扬。然后知道做名人是需要代价的。而又想起“人怕出名猪怕壮”的古训。况且我这人又是“三分钟热度”。遂对出名已不再疯狂迷恋。只是还常听王菲的歌。
我不停地喝水喝水,一大杯一大杯地喝。他们叫我“水牛”;水都是一个“好心的姑娘”帮我倒的。因为我不想起来,只想坐着,而且“好心的姑娘”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他们叫我“懒猪”。对于他们,我早已习惯。所谓少难敌众,我是识相的,我只是听着,然后练习一种微笑。就是下嘴唇稍稍往上翘的那种,好像是可以称作“职业微笑”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子,也许笑着和喝水都只是要掩饰我的一种惊慌。
我一直这样笑着。喝水时,水杯遮住了我大半个脸。可我的眸子还在笑着笑着,笑给谁看,还是笑看苍生,已不重要了。
然后我换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一个人不能老是笑着,笑得久了,那笑就变得很傻很呆,像是一个疯子;也不能一味板着脸孔,面无表情,酷一下没关系,时间长了,就像一个心如死水,没有七情六欲的活死人了。老和尚尚且慈眉善目的。
会笑着,也会面无表情,才是一个符合这个时代发展的新新青年,我就是。
我发现一个人也学着我面无表情,是她。她是女的,我是男的。如果一定要称她为谁谁,可以叫她岸西,如果她叫我马平芜的话。
某一天,岸西对我说,她可以想像得出我给她写一些东西时的面无表情。我很惊讶原来我的功力已是这么深厚了,能够以情入景。
而今天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对我不怀好意。我笑意盎然,她说我对她不清不楚的,假装不在乎﹔我面无表情,她说我是在逃避,逃避着某些事情。
我是很会反驳的,我对她说,收敛不等于逃避。
又下雨了,很大很大的雨,随着风,一阵阵的,在袭击着谁谁。我们这座很有历史的教学楼,摇摇欲坠,像在风雨中哽咽。
我以为这一次天会哭个够,把委屈通通发泄掉。
雨却停了,说停就停了。那时我还胡思乱想着什么。太阳又露脸了,尽管刚刚天又黑得厉害,大雨瓢泼。
老天也是喜怒无常的。还是有别的什么来着。
一阵铃声,接着来了一个陌生的老师。长的还不算难看。
黑板被擦得黑亮,今天的值日生真是勤快。我双眼直瞪着黑板,希望能看见一个我,但除了黑就只有黑了,像一个黑洞在吞噬。
黑板上方放着一面红旗,破破烂烂的很有些历史了,蜘丝灰尘遍布。天啊,这就是我们神圣的国旗吗?我感到一阵恶心。说到底,我还是一个爱国青年。
再上面是墙,白白的墙,医院般白白的墙,少了点药水的味而已。
我的眼前又开始变成白蒙蒙的了。
我被碰了一下,醒了。那陌生的老师在叫着一个名字,好像是我,又好想不是。
我曾发誓对叫错我名字的人,是不予答应的。但我终于听出那是在叫我了。在班里,没有谁谁的名字读音和我的相似。
我是站起来了,我屈服了。所谓的誓言都只是狗屁不通的东西。这是在教室,在所谓“素质教育”下的教室,这里是不允许有个性飞扬的,有的只是一些傻瓜和呆瓜。
我是前者还是后者,还是两者兼并,我从不知道。
我糊里糊涂地蒙对了那道选择题,又糊里糊涂地坐下了。
那个陌生的老师越来越糊涂,成了一团白影。
我梦见我成为天使,却被入侵的魔鬼杀死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突然的大吼,迎着形形色色的目光。
“疯子,这个真的变疯了吗?”
窗外,暴雨将至,这会是真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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