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记》是鲁迅的第一篇白话短篇小说,也被列为新文学的第一篇小说。但是众所周知,鲁迅却用文言文为它写了一篇小序。文言与这“新文学第一声春雷”的《狂人日记》之间的关系,一旦参与新文化运动便以绝不妥协的战斗姿态,勇猛而彻底反封建的鲁迅之间。显得多么不协调!这是为什么的呢?原因有二:
首先,这是鲁迅为描写狂人的性格变化而精心选择的一种表现形式。
狂人曾经是反封建的精神战士,“二十年前”便“踹过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薄子”,历来为封建势力所不容,终于被迫害致狂。“序”中明确交代了狂人岁患的是“迫害狂”。精神错乱后,狂人并没有停止思索,而是殚思竭虑,探索“历史”的真面目,终于从每页都歪歪斜斜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的“历史”书的“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这个认为中国历史、封建礼教(“仁义道德”)便是“吃人”的发现,引起了“大哥”为代表的封建势力更大的恐惧和慌乱,从而加紧了对狂人的“医治”,竟然将他“医”痊愈了,狂人因而翻然悔悟,不但亲笔将自己病中的日记题为“狂人日记”以表示对自己先前的思想方法和满纸“荒唐之言”的鄙弃,而且当了封建统治阶级的鹰犬,“赴某地候补”了。
鲁迅既以极大的热情,叙写了狂人对封建礼教道德的反叛,又以极大的愤慨,揭露了封建势力对狂人大的改造驯化。狂人从叛逆到“赴某地候补”当鹰犬,是封建势力镇压摧残本阶级叛道者的罪恶行径的胜利,反过来看则是狂人这个反封建斗士的彻底失败,是狂人性格的截然反向的转折。用文言写狂人这个败局,写狂人自己的反悔,与用白话写狂人的斗争,正是形成了一个对照,表现出鲁迅爱憎分明的政治态度和灵巧的处理方式,将自己的主观感情,巧妙地寄隐在对文言、白话表现形式的灵活运用上。这也是鲁迅的小说,殊少对事件直接评论,更不用浅白的抒情来表达自己的态度,而是通过含蕴极深的叙事,寄寓着自己的藏否。
其次,序中写狂人的性格悲剧和封建势力的得逞而使用文言,还有一层用意,就是要表明:封建势力暂时还是很强大的,至少还维持着其强大的外表;一两个反叛者的孤军奋战,是敌不过强大的封建势力的反扑和迫害的。用属于封建阶级的文化形态——文言文去表达这个意思,也可说是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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