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劳，1946年春节生人，是根正苗红的关中乡村贫下中农后代，九兄弟间排行老三。新中国初期建设中1964年入伍当兵，在部队大熔炉里经历了亲不亲，阶级分的文化大革命，到地方支过左，最后当着司务长，抽空给家里那八个兄弟和战友、上司们私分点儿粮食、挂压缩饼干、油、罐头、干菜之类的，家乡部队上下级关系到是相当为他喝彩呢。1973年，他从部队营级以良好形象转业到地方，工作分配在文革后刚刚复苏的陕西省体育运动委员军事体育局计财处当干部。对口岗位是看管体育运动服装仓库。脱掉黄军装的杨白劳进了童年十分向往的大省城西安市，家庭就一直保持两地分居。家里给他9岁时订的娃娃亲老婆很土，他到部队后就开始与乡下的老婆不和，碍着老父亲的面子，他结婚，生了两个儿子。很像是给老家完成一项传宗接代的人生义务。之后，他就对老婆多一眼都不想看了。儿子们和叔伯更亲，看见他也就是很盼望许多农村没有的东西。杨白劳10年家庭在部队农村、城乡农村间拉锯扯锯，每一锯每一道都是血淋淋不堪回首的层层伤口。家庭内战直至1983年彻底离婚。省体委和军体局的同事大家背地里叫杨白劳他为——陈士美——“城市美”。

城市，古老的城市在杨白劳眼里是很新很洋很美的。美就美在工作中间遇见的美女多，还不花钱，小便宜不断占着。城里的姑娘不讲钱，讲感情。可感情这东西在科学领域还没有研究出一个指标来呢，没有数。而且城里的姑娘还不象陕西乡下的土妮儿都很认真，和你好着前，还总要按谱说：“你和俄好能成，你总得给俄讲个啥么！”城里姑娘谈谈啥啥都不要，杨白劳就很忙地，他就在机关干部职工们眼前要乘年轻不断地变换选择着城里的美女，也不断地下着陕西乡村男人骨头里倔劲直截上的狠手。老姑娘，大姑娘，小寡妇、小媳妇……男人四十一朵花，杨白劳没到四十，正当年呢。一朵半开的花。他在单身自由的选择中，在古老新城市女人的大海里游泳，很畅快的。

这不能怪杨白劳少见多鲜。就像你怪不了改革初期人们到达南方的新浪潮；改革中期中国人到达外国人群汹涌；当今社会打工仔进城一样的理直气壮，浩浩荡荡。人好鲜，这是本性。风水轮流转，今天许多人已经开始还是看着农村的风光更加美好了。他杨白劳心是想，已经“城市美”了，你不花白不花，花了也白花。气死他们算了！离婚是什么？是吸福气，是体育中最好的有氧的舒缓运动。长精神。党的政策保护我，我离婚了我，你们奈何我个啥么？杨白劳在自由的城市大海里“游泳”期间就把个如花似柳的自行车运动员大姑娘搞成为黑母亲了。花柳样的大姑娘运动员什么也不说，竟然匆匆悄嫁为人妇，远走他乡随军了。花柳样的运动员她不是不想说，是说的时候正好看杨白劳恰恰那会儿在仓库里和其他姑娘嘻哈叫嚷要游泳正扑腾的欢实着呢。不久，就有远方的消息模糊地传来，大姑娘运动员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名字就叫花样泳。农民的善良本性让杨白劳为此愧疚万分。回望着城市的苍茫茫女人大海，41岁的杨白劳看见了过去，知道了古老，他拒游了。花样泳？心痛如针刺指的名字。他后怕了。

拒游的杨白劳怎么办？人也近半百的年纪了，乡下二分之一；部队三分之一；城市三分之一。红也红了，黄也黄了，黑也黑了。人可以年轻时不正经，总不能老不正经吧。

结婚！家去。杨白劳想到了家，想有个家，还想有个女儿。找战友帮忙吧，杨白劳有的是全国各地的革命战友。在重庆，战友介绍人让杨白劳找到了他部队的亲人，笔直高窕的绝地美人。介绍人说，美人老家是京城里的旗人，本身是护士中专学历，但是业务很好，大夫了。丧夫5年，因车祸。为了怕女儿要爸爸，就一直谎称爸爸出外地远差了。美人还对女儿说爸爸他总有一天会来接我们母女走出重庆的去更远更远的地方的。介绍人还说，北京美人，重庆军医，36岁。缺点没有。真的没有缺点。要有就是有一个善意的谎言。全是为了从来就没有见过爸爸那个5岁十分可爱，白白面孔，大眼睛的小女儿洪艳艳。

杨白劳最奇怪的是洪艳艳见到他时说的第一串非常自然的问话。她对杨白劳张着大眼睛问道，爸爸，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是去采花吗？你能带我和妈妈去吗？抬头看美人的眼睛，杨白劳看见的是美人眼睛里点点雨雾迷蒙如湖遭击串石飞剽，荡漾涟漪。

是！恩！我回来了。咱们走啦。杨白劳捞起举起这个可爱的女孩放在膝上仔细端详。这一刻他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所能称为父亲的东西和人生幸福都给予她。其中包括那个悄嫁远方的运动员，还有那个从未谋面不会再见的女儿——花样泳。顶在杨白劳的胸口上。

红艳艳好！杨白劳昂扬起嗓子吼起一句陕北的信天游来：“山丹丹那个开花呦，红、艳、艳——”杨白劳他说。他深情地对着他的绝地美人和女儿的名字说，在我们陕西，在延安的山沟里，土坡坡边，崖畔上，山丹丹花是最美丽的。它在夏天最炎热的朝寒午阳中怒放。花瓣质厚色鲜，落红粉末，带色飞扬。粉是粉，红是红，丝是丝，蕊是蕊。鲜艳艳的。可好心疼人了！

“山丹丹那个开花呦，咦哎呀啊，红，艳——艳——”歌声，就是人们百感交集最好的表达方式。尤其是半老走南闯北乡下城市过的半老男人杨白劳的歌声，此刻听听，那真是心情感觉到一定深度非常酸甜苦辣的最强抒发。

中年人的结婚，简单。同事，战友，一桌饭，三瓶酒，加娘家小姨子等还不足十个人。宴席间，说同事其实就是两个曾经敢于对直言批判杨白劳定性“陈世美”抢白的女青年——打字员白月亮和团支部书记郝青果。她们相信客观，承认发展，人的变化。她们很年轻，很不明白的呀，怎么杨白劳和美人这么快异地两个人就对上眼了，一点基础也没有呀，怎么还结婚了呢？婚姻，在她们看来是个太难太难的事了。

“是，洪艳艳的话吧。”杨白劳迟迟疑疑地说，还有美人她的谎言。让我的心，全软了，全碎了。如果我今生还能够，我就愿意是她的爸爸。没达（方言：父亲）的娃娃，多可怜。

“是他的信。”绝地美人说她愿意结婚，是因为每次杨白劳给她写信都变化五种好看的字体和各种男人的口气，很有趣。

白月亮和郝青果明白了。结婚，对过来的人来讲，其实原因很简单。每个人只为自己活，没劲。为了别人活与承担，人就会豪壮起来。家，才感觉温馨。正在为六个人的追求痛苦不堪的打字员白月亮喝酒落泪了，她将选择承担。团支部书记郝青果正在为青梅竹马血缘近亲，生死恋，欧朱梁祝不舍难分着。酒和话，都让她眼泪汪汪，汪汪眼泪的。

干杯！不知谁提议，为大家的感情不易，咱们只要还在一个单位，就要一生互敬，一生互助，一生互相珍惜。

干！

一桌人各种心情和情绪感觉撞击，迸发成空中自然的酒雨落花，滴溅成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