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把墓前那棵枯萎的小草

轻轻地拔去

就像小时候爬在你的肩头

拔去那根刺眼的眉毛

轻轻地，走来

用滴水的慢，用烟丝的轻

我怕树上的知了

爬上你坎坷的额头

我怕眼中的泪流

交汇地下的泉河

哔哗啦啦——

惊醒了您难得的午觉

小的时候

你常叫我拔你那根

倒刺了一生的眉毛

因为顽皮

你用粗糙的大手

挠住我怕痒的肢窝

爷儿俩的笑声

在院子里翻滚

滚开了灶台上

姐姐烧不开的粥锅

让我倒上一杯

老娘早就为你准备的

陈年米酒

让我点上一支

丫头从北京带回的

带嘴儿“前门”

等你醒来

让你尝尝现在的味儿

地道不地道

让我数数

这满堆的百元冥钞

就像当年队里分配

你点来点去的那一把小分票

盘算着全家的柴米和伢儿的学费

——

等你醒来

让我看看在天堂里

你的花销贵不贵

让我擦去

这墓碑上的泪水

做儿的知道

这是你一生的苦和累

挂在脸上至今不能风干的

血和泪

让我陪你一回

别像当年怕我逃学

伸出凶狠的拳头

让我帮你挠挠

痒得抓不到的后背

让我满上一杯

天上人间

不醉不归

让我再当一回

逃课的调皮鬼

逃离这红尘喧器

陪你静静地聊聊

好吗？——老爸

别赶我走

如果轮回

我们来世再做父子

相濡以沫，生生世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