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每个时段都有着清新的记忆。而这些记忆如同花香，永久地弥漫在岁月中。

小学一年级，一个小女生喜欢上了一个小男生。

小女生名叫洁儿，小男生名叫波。

洁儿是一年前随父亲来到这个北方的小城的。洁儿是个极为平凡而普通的女孩，只除了皮肤洁白如玉，眼睛明亮如水，笑起来傻傻而笨笨的。由于刚从乡下来没多久，性格中的野性还依稀可见，时不时逃一回课，时不时她的父亲被老师请到办公室，然后迎接她的就是大头皮鞋的踢打，因为母亲不在身边，所以洁儿的头发总是很凌乱，父亲就用两根彩色橡皮筋，尽量向上箍住和她一样野性的发，发梢在头顶散成两朵开花的菊，她呢，天天摇着两朵菊上学，逃课，与挨打。

波那年8岁，父亲是单位的医生，母亲则是一名财会人员，他就和他的家庭一样，全身散发着儒雅的气息，一年二期时，由于他的优异成绩被老师指定为班长，当他第一次站在讲台上时，洁儿发现他的目光是对准她的。他笑起来，牙齿闪亮但赫然没了门牙。于是洁儿低着头为他的牙齿吃吃地笑　了，等意识到周围的寂静时，已迟了。抬起头，正碰上一双含着不解的怨的眸子。那时，她就喜欢上了他。

波是个很有号召力的班长，几乎一呼百应，无论他提议什么事，男生个个摩拳擦掌，女生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上体育课，分组游戏，波在的一组绝对有洁儿，无论另一组的女生如何叫洁儿过去，玩老鹰捉小鸡，波扮老鹰，洁儿就是小鸡群里最后一只，以便尽快让波捉住，短跑比赛，波站在老师身边摇旗呐喊，做裁判，洁儿绝对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如风一样，菊花摇在风里，只为了让波大声地宣布：第一名，洁儿。从波当班长的那天起，洁儿再没逃过课。

二年级，洁儿的父亲买了一块小黑板送给她，那个晚上，洁儿在黑板上歪歪斜斜地写满了波的名字，然后把小黑板挂在床头，梦里全是波那没了门牙的笑。

那年暑假，波的父亲被调到另一个城市工作，波也走了。开学时，洁儿的眼睛不停地在人堆中搜寻。直到老师宣布另一个男生为班长，那夜，洁儿的眼泪打湿了枕头。早上起来，洁儿吸了吸鼻子，冲出家门，还是顶着菊花辫子，大声地笑，大声地闹，波就成了夜晚的梦了。只是没了波，洁儿依然不再逃课。

年复一年，洁儿长大了。长相依然平凡而普通，只是肌肤更加洁白胜雪，眼睛更加明亮如镜。野性的菊花辫也从头顶移栽下来，在两耳旁温顺如藤，波也渐渐地不再入梦。

小学快毕业那年，波的父亲又回来了，因为精湛的医术被原单位邀请义诊几个月。暑假时，波也来了。洁儿听说后，借着手背上的几个小红斑点，夸张地向父亲说明她的痛苦，于是父亲带她来找波的父亲。洁儿把手伸给波的父亲时，也看到了他，他正在旁边专注地写着什么。当波的父亲说需要打针时，他才抬起头看了看他，还是那双她曾在课堂上看到的那双眼，只是牙齿更加整齐洁白如无睱的玉，岁月已让她没有理由再取笑他。而他，也面无表情，显然，在他的记忆里，早已没有了这个曾经梳着菊花辫的女孩。

暑假过完了，波和他的父亲要走了。那天一早，洁儿就悄悄地等在医院门口，花坛里的月季还在滴着朝露。许久，波的矮墩墩的身影出现了，背着一个大包，身后跟着提着旅行箱的父亲。两人都没发现躲在柱子后的洁儿。泪光中，朝露滴落了，他们渐行渐远。

一夜无梦。

洁儿知道，波是生活在她梳着菊花辫的年龄里。菊花谢了，波和童年也就走远了，只留下菊花的淡淡的清香，在记忆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