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姐最近在织毛衣,就在我隔壁的房间,还听说她是在为我织,也是在隔壁的房间。我没敢向她证实,我怕看见她那深邃忧郁的眼神。孪生的我们自小生活在一个空间里,装扮别致的小屋是我们共同的天地,我爱我姐,就像她也爱我一样。记得小时侯我因为偷吃而被爸爸罚跪的时候,她站了出来,陪着我跪到了神龛前,我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她调皮的冲着我笑:我们是姐妹!是的,我们是姐妹,她是我姐姐,我是她妹妹,可是姐姐啊,你眼里为什么总含着泪啊?你为什么要悄悄地转身离开我们的小屋啊?
姐姐是什么时候迷上网络的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爸爸把呜咽着的姐姐从雨里拎进了屋里,妈打着伞跟在后面哭。爸让姐跪在神龛面前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去网吧再也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孩交往。姐抽噎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发完了她的誓,然后一直低着头在那哭。我站在房门口静静的望着,像个局外人在看话剧。
我们的小屋里有电脑但我从来没见过姐用它来玩游戏,就连碰都很少碰。所以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姐迷上了网络!
姐被赶出了我们的小屋,住到了隔壁。曾经的姐妹仿佛成了两颗不同轨道上的行星。爸怕她会带坏我带坏我这个给家里带来无限荣誉大把金钱的骄傲公主!
是的,曾经的路家双姝现在变成了我的一枝独秀,我是有足够的资本去骄傲去炫耀,然而我却并不快乐。因为师傅说过写作之路是条孤独的单行道。风头正劲的我曾很不以为然,一直坚信写作是件很快乐的事,直到去年的的九月。
武汉的九月依旧是烈日当空,叶已趋黄的柳树被烤得直不起腰。周末让原本就前程无忧的我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九月九的九时才慢慢地起床穿衣。我习惯性的荡到姐姐的房里,发现早已是人去床空。姐姐改了。我很欣慰。
qq刚一挂上,杂志社的小锦又来催稿了。阿谀奉承的几个字仿佛在张牙舞爪,一点一点地吞噬我对文字的热情。我潜到水底,关了所有的与我有关的文学网站,当是没来过。离了文字面对电脑我有点无所适从,细想自己真的很失败,家里置了这么多年的电脑,自己除了会开几个网站会打开千千静听听歌会看电影会开机关机,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了。握着鼠标的右手很是不习惯,总想能在键盘上跳跃,仿佛手指就是为键盘而生的。望着桌面上和姐姐的笑脸,我突然感到一丝挫败感,一种从未被我领略而被我认为从来都不会被自己领略的感觉。
箭头指向了我的电脑,我一个盘一个盘地瞎浏着,当我打开c盘里隐藏的资料时我发现了它。那个使姐姐疯狂追逐的它那个让父母痛入心扉的它——轩辕剑!姐姐比我聪明!我当时这样想。
姐姐的帐号还在上面,本来对于网络游戏我即使不算是坚决抵制也应该叫做非常排斥。然而姐姐留下的帐号和密码栏的空白调起了我的好奇与兴趣。我从破解姐姐密码的过程中领略到了久违的喜悦。
不知不觉轩辕已陪我走过四个月了。外面已是银装素裹春寒料峭了。姐在帮爸妈准备过年的物什,我还庸懒的裹着被子坐在电脑前,以写文章不想被打扰为名把房门上了锁,无所忌惮在轩辕里尽情地宣泄自己。我在心里嘿嘿地偷着笑:姐,这回我比你聪明了吧!
刚接过姐的号时她已经练到二十多级,虽然当时的我之于游戏是刚刚上路的新手,但是四个月的打滚摸爬也让我姐的“一半浮沉一半缘”升到了四十几级。我很是得意,忘了姐的教训。
妈在外叫吃饭,“今晚之前要交稿,我写完了再吃!”这句话仿佛已经成了我的口头禅。大概爸妈打死也不会相信他们眼里公主和摇钱树的口头禅竟然是欺骗他们的借口。
大年三十晚,我一件一件地试穿着爸妈给我买的新衣,我在试衣镜前扭动着,像个美丽的小天使。直到那同样深邃的眼睛映入我的眼帘。布满笑容的脸遮掩不了我眼里的空虚。突然想起一个诗人说的:因物质享受而笑的背后是无尽的苍凉!
我感到一阵害怕,仿佛一只迷路的羔羊,不知道我的沉浸网络到底是物质享受还是精神享受。无形的束缚让我无力挣脱,n次信誓旦旦毅然决然地说要和轩辕说再见,又n+1次鬼使神差地坐到了电脑面前。以前的君子坦荡荡自以为能做到冷眼旁观一切世态炎凉而不为之动的我终于向轩辕举起了白旗…
当我已能轻而易举地斩妖除魔的时候我的重心开始从游戏角色上转移下来,开始把它当作我聊天交友的工具,当时我在每个游戏商都是一个深谙世道的哲学家,他们都知道玩游戏的最高境界不在于游戏本身而是通过游戏每个人都能找到的与自己惺惺相惜的同盟者。
“本人已死”就是我在网上的同盟者,他是一开始带着我练级的"法师"。我第一次登陆他就第一个凑过来喊我老婆。我以为网迷们都这样轻狂也没太在意,应和着叫这个自称年轻的上海男人作老公,冒用老婆老公之名超前消费着我的精神食粮。
音响里传来他磁性的声音,要不是他的自我介绍我真的猜不出会是他。他的声音与他所报的二十一岁的年龄太不相称了。那酷似阿杜声音的天籁让我疯狂着迷,我背着父母买回了麦克风,在轩辕这个虚拟的世界里跟他打情骂俏,时而乖乖地像个小媳妇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一关一关的闯,时而又赌起气来跟他南辕北辙。
真的是恍若隔世,又到了杨柳依依猫狗争相发情的季节,我内心也多了份不安与聒噪,每次关电脑的那一刻仿佛到了世界末日,听不到他的声音成了我最大的煎熬。杂志社频繁的催稿和师傅的叮嘱让我极度繁忙,忙得我连上线的机会都没多少,于是我开始给他打电话依然叫他老公。电话里他也不断给我安慰让我先好好学习,还跟我许下了一句略带调侃的誓言:老婆,等你长大了,我带你一关一关地闯人生!我泪眼婆娑,发现我还是那骄傲的小公主,是他一个人的小公主。我在心里甜甜的想原来幸福是如此的简单!
大概因为上海女人的强悍使得上海男人的感情都特别细腻。当班主任把取消保送资格的通知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冷笑,笑这个势力的社会,笑过之后又闩上门趴在床上大声哭了起来。我给他打电话,是哭着的。电话里他却出乎我意料地突然变得很严肃:你不是路雨?你是她那个作家妹妹路雪?我也一阵惊愕:难道一直以来你都把我当作我姐姐?你叫的老婆都是她?我摔了电话,撕声力竭地哭了起来。
本文已被编辑[夏莫]于2007-11-2 13:34:1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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