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乡忆爱(七)
珂妹儿,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太年轻,太自私。只想自己去补习,谋求蟾宫摘桂,长安赏花,完全忽略了你遭受同样的打击,同样需要摆脱窘境,同样需要有自己的一片蓝天大海。我当时想的就像智利诗人聂努达写的那样“为我的爱,你的胸脯就足够,为你的自由,我的翅膀也足够。”其实你需要的,也是世界上所有女人需要的不是通过男人的翅膀获得自由,而是通过自己的翅膀获得自由。因此,我上大学后,给你的信大多谈的是将来毕业后如何如何地对你好,几乎没有为你的前途作过任何设想。你来信说要去学照相,我非常反感。我脑海里关于照相师傅的映像实在是太糟糕了。那时窜乡照相的是一个叫庹八字小老头。此人背有些佝偻,近50岁,属地主分子的后裔。据说曾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半生打光棍住岩洞,有些变态。揭帽后学了照相术,娶了个十七八岁的嫩老婆还不满足,一双突鼓的金鱼眼色迷迷的。给女娃或稍微年轻的女人照相时,老爱佯装帮忙调整姿势,在她们有诱惑的部位揩揩油。尽管他骨瘦如柴,走路明显敲梆敲梆的(方言,指关节僵硬),显然一个隔天远,隔地近的家伙。
珂妹儿,你知道吗?你的下巴是最美的,圆润如玉。我一想到那糟老头子佯装给你相面的样子把手伸向你的下巴就无法容忍。他那被烟熏得发黄的指头搭在这样美的下巴上简直就是一种亵渎啊!珂妹儿,你的双眼是最美的,像两汪晶莹的深潭,总是闪耀着小孩儿般单纯的光。如果那糟老头子领会错了你的双眼释放出来的信息怎么得了?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向你投以一瞥,就会污染你的纯净啊。珂妹儿,你知道吗?你那乌黑的长辫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它几乎拖到地上了。我每天晚上一进入梦乡就在把玩它,就像收藏家把玩玉器。现在你居然要去学照相,让那糟老头不时碰着它,你这是诚心气我吗?珂妹儿,你知道吗?你的手指简直就是用美玉精雕细琢而成,想着那糟老头子佯装教你摆弄照相机,掀动快门,借机揉搓你的指头,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但你温柔而倔强,我终于还是没能劝阻住你,你拜师学艺了。值得庆幸的是师傅不是庹八字那糟老头子,而是一个女人。据说是城里人,专门下乡来传播照相术和活跃农村文化的。我的心稍安了一些。你来信说,这个女师傅的技术比庹八字好多了,也很会带徒弟,我很高兴。我想,等大学毕业了,有了工作,节假日就可以带上你遍游名山大川,把天下美景都关进你的照相机里,那该有多美啊。你寄给我的照片我给同学们看了,他们都认为我是在哪本杂志上剪的影星照片来蒙他们的,让我生气,让我骄傲。我想,等放假了,我一定带两个同学回来见证见证,气死他们。
可没等放假就出事了,家里来信说,你随你师傅到城里去突击照身份证,已经一个多月没音信了。你父亲根据那女人先前提供的地址去城里找,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看了信,我的心都凉透了。我想,你一定是被那女人骗了,那女人肯定是人贩子。我急忙向学校请了假,赶回来向公安局打了报,然后奔山西,赴河南,都找不到你的踪影。每天晚上一合上眼,就看见你在荒山野岭里狂奔,后面有无数凶神恶煞的人在紧紧地追赶,我要帮你,可我的双腿异常的粗长,仿佛伸向天边,怎么也动不了身。一觉醒来,常是大汗淋淋。回到家,希望出现奇迹,但碰上的却是一场新的口水风暴。阔嘴长舌的男女们随处都在谈论你的出走,说你风流有种,你母亲就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你父亲教书之所以没能转正,就是你母亲太喜欢干那个了,不允许你父亲到远处去工作。有人甚至刻毒的说你母亲是得月家痨(生孩子不出一月就和男人干那事儿引起的绝症)死的。秀妹的母亲说,有一年的一天中午,她到你们家去借米筛筛米,正碰上你父母在大红板凳上干那事儿,板凳都打湿完了。那一年,她运气霉透了,上山去砍柴,跌成了跛子(当然,这个故事还有另一种讲法,说她假装到山里去砍柴,其实是去和供销社的王同志幽会。她靠在丛林深处的一棵枯树上让王同志那个,牛高马大的王同志用力过猛,把那棵枯树耸倒了。不巧那枯树后面是一个溶洞,她就跌下去了。幸好溶洞不太深,她只跌断了一条腿。可害苦了王同志,刚刚消耗了大把的精力,还得把她从溶洞里拉上来背回家。本来这是也就算完事了,可又偏遇上一个爱多事的业余通讯员刘鼓槌,以《村妇深山遇险,同志仗义救人》为题写了篇报道发在《清江日报》上,传为一河沟的笑话。王同志有风流福,因这则笑话由一个乡村分店的小小营业员荣升为八井镇供销社的主任,后爬到市联社副主任的位置退休)。
在口水风暴里,我的情绪坏到了极点,几乎成天喝闷酒,见人就发脾气,神情恍惚。一天晚上,我喝了几杯,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恍惚中,你推门进来,身穿细红花灯草尼上衣,下穿蓝布裤儿,长辫搭在一起一伏的胸脯上,双眼燃烧着热切的火焰。我叫了一声“珂妹儿!”就疯一般翻身扑向你。忙乱的相拥相抱,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滚到床上,我的脸埋在你滚圆的双乳间。你蛇一般扭动着身子,想把那有些碍事的辫子抛开一点,没想到长辫竟被你抛掉到床下。我惊愕了,站起身道:“你是秀妹?”我的酒醒了一大半,“怎么是你?你给我滚出去。”“滚?我滚到哪里去?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最宝贵的东西都让你看了,摸了,我往哪里滚?我现在只有在你铺上滚。难道你捡了便宜就不认帐了吗?”秀妹撒起泼来一点也不输于她娘。知识分子写诗可以豪情万丈,驳古谈今,视王侯将相如粪土,但遇上这场面其软弱性就暴露无余。那年头,对两性问题是看得最重的,如果这事传到学校 ,我肯定要受处分甚至被开除。我立即改变了居高临下的态度,求她原谅我酒后的糊涂、鲁莽……我的软弱使得秀妹更加强硬起来,她恨恨地说:“原谅,除非你答应和我结婚。不然,我就告你强j*,让你去坐牢。”她的话倒是使我想起了当年对你的检查了,我说:“告强j*,没那么容易,还得通过医院的检查,只要你丢得起人,我们马上就可以到医院去。”“检查就检查,我现在就让你先检查。”她眼里闪耀着怨毒、哀怨、邪恶而美丽的光焰,褪下裤子分开腿,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慢慢地向她那诱惑男人的幽密出插进去,血顺着手指流到被单上。我一下子就瘫倒在地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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