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的时候，刚好听见列车员叫火车到站，中校拎了行李出站，他感到十分陌生，多年不回乡，火车站已是面目全非，比以前漂亮阔气多了。他随着人流出站，迎接他的是他本家侄和他十二的儿子。（本家侄开着五十铃头来接他。）

儿子见到他当然是再欢喜不过了，儿子出落得就像个少年，到他肩了，足有一米六的个，他自然地拥抱了儿子，高兴地回了家。

妻子早在家中等候他。

到家时天刚刚蒙蒙亮，小山下的小村鸡鸣狗吠，烟岚云袅，树影婆婆。他从五十铃头远望养育他的小村，村前村后都是苹果树，枝上红灿灿的美。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回乡，提那个事……他隐隐地只觉心痛……只是……

五十铃已到家门口，带院的小洋楼。这是他高中时代的梦想，妻子终于让他实现了，他有些激动，鼻子酸酸的……他在门口滞留了许久，仰望了许久，不是妻子出门他恐怕还要望下去。

“回来了。”淡淡的是几分喜悦，几分思念。

“是。”他无措地回答。

他进了家门，小院植着些药用植物，挺特别的。这时他的双亲都迎了出来问长问短，他满含笑容地应答。虽然他们常通电话，但总不如人来的真实，电话是那样虚，看不见，摸不着。尤其是母亲拉着他，摸摸这，捏捏那，已近不惑之年的他比刚去当兵时自是结实了，经过岁月的洗礼，摸滚爬摔地被提升到中校阶衍……他的付出又谁知道？等吃过早饭都半上午了，他去拜访几位本家，再回到家是夜半时分，月上中天。他还没有时间和妻子说话，看妻子更多一眼。

他走进院子，妻正坐在院子里一棵枣树下等他，深秋的晚风凉凉地吹拂着，着实是有些冷意。

他心不自觉抨抨地跳，他本想上前说些关心的话，但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他不知道她知道后……他不敢想……人也就不自然地木木地不动身了，显得局促尴尬。

“你有心事？”他不想妻到他跟前单刀直入，一双眼凌利地注视他，她不是很丑的女人，只是因为劳作显得有些粗糙而已，早年的风华依稀还能辨些。

“是。”他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像是犯错误的小学生，不敢抬头看老师。

“你在外面有相好的了，是吧？”她更逼视不容情地问。

他慌乱地抬起头，惊愕地望她，她面色激动，却是冷的。

许久，他问：“你怎么这么猜？”

她冷哼声：“这几年每次打电话你和我说不上三句话，甚至可以说是你不肯听我说三句话就把电话匆匆地挂了……”她又是冷哼声：“什么年月了，我就是再土，也是和你样土出来的，你攀了高枝了……你那几根鸡肚肠……”

“我们去苹果园吧。”他低声，怕惊动屋里人。

她跟着他去了苹果园，这是他们俩个在高中毕业那年一起承包种植下去的，他们还在苹果园开了一条小河渠，引了活水，养了一些鱼。那时他们就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营造着他们美好的未来。他们在这里种植了果园也同时植下了爱情，这份甜蜜他一辈子不会忘记，一辈子都记得。

苹果园的苹果香浓烈，肆意飘浮。月亮清澈澈，过清则寒，寒的凄迷。他一米八的伟岸身躯在这里也抵挡不住这份凄楚，他内心的酸使他久久说不出话，他只是走，不时撩起低矮的苹果枝，身子不时碰着累累的硕果。

“一个中校就眼底无人了。”妻子打破沉默冷嘲热讽。

“不是，你不要这样说。”

“你当初在这给我的承诺就当屁放了？”

妻子的激动他是早在心理预料了一遍的，只是不敢多想，但是他必须说，这份心事压了三年……三年前在他生日里突然收到一张贺卡，一张生机盎然的雏菊，从此雏菊在他心理生了根，他的心从此便像春水泛潮……一个女通信兵，一个女少尉，那一张天真烂漫而无瑕的脸，带着几分柔情几分英气，他只要闭上眼睛梦里就是她……他们好了三年……

他不知道说什么，这也许只是玩笑，命运常常是这样捉弄人类的。如果他不当兵；如果他没提干；如果他不是好舞文弄墨；如果他没有遇上她……让他这个年龄，披着这身衣……他仿若一个迷途的稚子，渴望牵引……

苹果园的小河哗哗地流淌，然而他却觉得是不远处的黄河水的咆哮怒吼……

2007-11-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