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牵着浮云帘障行过那长满茅草的山坡,缓缓地将瑶寨褒裹起来。木楼参嵯不齐地散落在山坡上,飘杳的炊烟拢聚在寨子的上空悄悄地在互通消息。空气中弥散着稻麦的芳香,劳累了一天的山民,肩背手提着从山中猎来的收获,大声地吆喝着朝寨子归来。瞬时。寨中老樟树下的清溪顿时热闹起来,筒车被踏得依依呀呀飞转,水花以银珠般溅落,一天的疲惫和汗水都冲到那清清的溪水流去。
家家的火塘烧得红红旺旺,吊在火塘中间的大瓦冒着水泡,浓浓俨俨的米酒己酌满,大盆的南瓜夹着肉香饭莱在等着主人上桌。呵,家呀,温暖而简单。
静寂的晚夜,正是人们睡去的时候,老樟树底下很少有人走过。蓦然地一陈掠过树梢的微风里,传来一声声悄悄呼唤:
“山伢,山伢你回来哟”。
一个黑衣人的身影,拖着沉重的脚步绕着樟树沿溪而上。那凄凉的呼唤声,在平静如一溪秋水的空气中起落。只有那树山巅一二声急促而响亮的鸟鸣,有意无意地回应着他,更不曾引起其它的注意。······那身影越来越远了,那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还是前年夏天,瑶山里第一次来了一支测量队。听说要让这里修一条到北京的高速公路,因为这里山高险峻,要在从山挖一个大山洞让公路穿山而过,这消息让整座瑶山沸腾起来了,更让山寨惊喜的是,寨子里山贵爹的儿子山伢,大学刚毕业也分在测量队随队一起回来了。那天寨子里特地杀了猪摆了酒。一寨人围着火堆就在大樟树下跳呵唱呵直到天明。从此,山贵家的火塘天天烧得红红旺旺,山贵家天天飘着米酒香。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天,山伢随队去九峰山测量,一不留神踩着一块风动石,刷的一下,连人带三角架随着石块滚到山沟里,人们找到他抬他上来的时候,只见他双手将仪器紧紧地抱在怀里,大腿却被一根枯竹戮穿,血沿着裤子流下来很快把鞋子都染红了
山伢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就出院了,队里安排他回家中休养。山伢母亲去世早,父亲那些年要供他读书也没有续弦。山伢这一回来,山贵爹忙里忙外竞有些吃力,对于换药洗伤口做起来更是笨手笨脚,于是去请小婶过来帮忙。
山伢的小婶是苦命人,她嫁给山伢的叔叔不到二个月,山伢的叔叔在一次上山采药时掉到天坑跌里死了。往后,寨子里的男人上山采药又摔死了两个,一时间,寨子里谈山变色。寨中有好事的长者开祠堂祭祖,认定小婶是扫帚星投胎,自她嫁到寨子里来给小小的寨子带来了晦运,要赶走她,不准她住在寨子里。是山伢他爹看在弟弟过世不久,原本一个安安乐乐的小家就这样散了,有些於心不忍,再则,上下两座木楼平时也需要女人收拾,就摆桌家酒,请长辈们过来打讲,求情,看在山贵培养了瑶寨第一名大学生的份上,寨子里的老人同意不赶她出寨。但是规定不准她在寨子里走动,就是要到田里劳作也不准和任何人同行。瑶家山寨从来交通闭塞,寨中老人的话就是规距。
小婶的娘家在那更高的九峰山巅,到现在都还没有装电灯,能嫁到山下是她的福气,如今守寡也是她的福气,寨中老人们如是说。
太阳钻过方方的木窗斜斜地挂在山伢的床边,山伢看着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腿有些心烦,本来爱动爱跳的他在床上躺了一二十天了,用他自已的话讲是睡得一身骨头都发软了。心中只想扶件什么东西下床走走,他试着用手把身子撑起来,想把腿放下床,可是,刚动一下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向他袭来,他大叫一声,颓然倒下。轰,楼板发出很大的声响。
木梯咚、、咚一阵乱响,只见小婶慌慌张张跑上楼来,“怎么啦,怎么啦”嘴里一阵嚷嚷忙不迭地把山伢抱起来。“嗨,咯两天伤口刚长出新肉,医生讲不要动,你就是不听,你看,你着摔着了吧。呀、呀、伤口还出血了,快莫动了,我来把伤口再包一下。”
小婶把裹在大腿上的纱布一层层地小心揭开,身子随着卷动纱布慢慢地慢慢地靠在山伢的胸前。一丛透过窗棂阳光柔柔地落在那丰盈的胸上。瑶家女人在家一般不包帕子,小婶把头发松松地挽起,用一把长长的木梳将别在头上。正好,一朵阳光映在她那红朴朴的脸上,一描细细的弯眉,一双寨中溪水般清沏的大眼睛,那微微张着的小口露出白白整齐的牙齿。从前小婶可是瑶寨的金凤凰。山伢悄悄地打量着小婶,心中润着些许喜欢。透过那低低的领口,山伢不经意间看到那白白红红颤颤像小免般可爱的ru*房,山伢惊慌地闭眼睛,只觉得心好像要从口里跳出来,无意间扭了扭身子,小婶正在换药的手重重地碰在山伢腿中央,倏地,山伢那小弟弟举起来傻楞楞地呆着。咣膛,盛药的盆子倒在地上,小婶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睛直直地了看着山伢,脸红得像山中怒放的芙蓉花。山伢只觉得周身像烤在火塘上烘烘地像要燃烧起来,他睁开眼,正好看到小婶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小弟弟,眼睛却惊恐地惊恍地地着着他,四同相对,山伢分明看到了小婶的孤独与无助。“呵,小婶没吓着你吧,”山伢朝小婶笑着,“啊。”小婶低头一看,忽地松开手,似逃一样跑下楼去了。
小婶两天没有上楼,山伢也胡思乱想了二天。
山贵要跟寨子里人一起上山打野猪,就把照顾山伢的事全交给小婶,又怕小婶一个人顾不过来,又喊了红贵抽空也过来帮帮忙。
小婶又来给山伢换药了,二人没提那天的事也没讲什么话,中饭晚饭都是小婶做好放在草窠里,摆在床边让山伢吃完了才上楼来收缀。红贵这二天又没有来看山伢。着电视吧,山里接收信号弱,只有一二个频道这时不时地雪花飘飘。山伢朝小婶说:“小婶,你没事倍我讲讲话好么,我一个人觉得闷呢。”小婶抬起眼睛瞅了山伢一眼,“嗯,”搬把椅子坐在床边低着头。
“小婶你娘家还有些什么人”
“爸妈还有一个傻子哥哥一个小第”
“哦”
那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二十三了吧”
“那你跟我叔是怎么认识结婚的呀”
“为了给哥治病,你家花了五千块钱彩礼,我就嫁过来了”
“我叔对你好吗”“
“好”
“是我命不好害死了你叔”
“不是这样,不是你命不好,是意外事故这不能怪你的”
三伢自读大学离开家乡,算来也有五六年了,这次回来着到寨子里盖了许多新木楼·家家都有电灯电话,像三伢家里忝制了冰箱摩托车的人家也不少,山伢感到家乡的变巨大。可是,跟小婶的谈话,给他的感觉又像回到小时候妈妈讲的故事一样。
山伢看着眼前的小婶,这么地年轻美丽勤劳善良,每日默默劳作,回家更是体贴入微地照顾着山伢。想起喧嚣城市里像这样的好女人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可寨中的老人们竞愚昧地指责她是灾星,活生生地摧残一个正值山花怒放般青春的生命。愚昧呀愚昧,山伢无力改变老人们的观念,他心中涌出一股冲动,要娶小婶为妻,决心待伤好得差不多了就带小婶走出这座山寨。
“小婶过来,你扶我坐好”。
小婶走过来,双手抱着山伢的腰努力地把他扶起来,两个年轻的身体又碰撞在一起,青春的血液又像火把一样燃烧起来,山伢就势把小婶紧紧地揽在怀里。
“小婶,哦,不,从今天起我不叫你小婶了”
“我叫你芙蓉”“我爱你,你嫁给我吧”。
小婶,哦,是芙蓉。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偎在山伢的怀里索索发抖,她闭着眼睛任泪水从密密婕毛里滚落,心中那无助孤独恐惧痛苦伴着山伢的激情慢慢地消溶。
爱情在山寨里育孕滋生,那幸福的秘密只藏在山伢芙蓉的心中。
幸福的日子越过越快,山伢巳能下地四处走动了,测量队的工作也已尽尾声。那天队长到山伢家,看到山伢腿己基本上好了就同意了山伢归队的要求,芙蓉在一边听到心中哆嗦了一下眼睛暗淡起来,蹲在火塘边默默地烧火,山伢却十分高兴有说有笑的,山贵看到儿子高兴也一个劲地劝队长多喝杯酒。
山贵喊小婶过来帮山伢打点行装,自已说要到山上打只野鸡给山伢带到队上给大伙尝尝鲜。背着火统,进山去了。
山伢看着芙蓉笑着说;“芙蓉到了城里我们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偷偷相爱了,我要向我的同事,不,我要向全世界宣布我娶了我们瑶家最美丽的金凤凰,我还要带你顺着我们修好的高速公路坐车到北京去看天安门。”可芙蓉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山伢呀,先别讲那么远,现在,你怎么跟你爹讲我俩的事,你爹会同意吗?寨子老人会同意你我的婚事吗?要知道我是你小婶又是寡妇呵”芙蓉忧心仲仲地说,眼泪叭叭滴湿了前胸。
山伢一下子楞住了,是呀这件事怎样跟老爹摊牌呢?要是老爹不同意怎么办?要是寨子里老人不同意,那老爹以后在寨子里做人也抬不起头来。山伢虽然上大学读了许多书可书中也没有教这样的课呀!
山伢一下子回到现实中,怎样向老爹提出这件事呢?
山伢巳记不起那天是怎样向老爹提起这件事了。只记得那天老爹还没听他把话说完,就轮起烧红的长长粗粗的竹烟杆对着他劈劈叭叭一顿暴打。一边老泪纵横骂道:“你这杵逆不孝的逆子!你犯了lu*n伦的大罪呀!你愧对你叔你叔呀!寨子里这么多姑娘你不找,偏要你的寡妇婶婶,我看你是读书读蠢了,不打你,你不醒了。”
山伢头上背上隆起了一个个红红紫紫的大疱。
“爹你听我讲完,你听我讲呀。”
山贵根本不理山伢、只管转身跑出去,一会儿,只见他把小婶像拧小鸡一样,抓进屋里来、把她摔在火塘边,骂道:“真不该留你这个扫帚星在家!骚婆娘!你什么男人不找而要勾引我的儿子!打死你!老子也不解恨!“儿呀,儿呀我愧对你娘!我愧对祖宗啊!”老爹像一头受伤的老虎发出呜呜的低吼。
山贵发疯般伸出手劈手打了小婶一巴掌。小婶脸色惨白全身发抖眼睛哀哀地看山伢,血,顺着嘴角渗出来,嘴唇嗡嗡颤颤可一句话也没讲。
山伢此时巳似万箭穿心,山伢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着小婶,“爹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不要打她!你打我吧!”
山贵看到儿子是这样护着小婶简直气疯了,这还得了,一定要断了儿子的念想,要彻底载断这大逆不道的孽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山贵用力把儿子拉开摔在一边,他一把抓过小婶口中骂着:“骚婆娘!你守不住了!你告诉我啊!我要你骚!我要看你骚!”山贵疯狂地二下三下把小婶的上衣扯下来,白白嫩嫩的奶子暴露在二个男人面前。只见小婶用双手遮着胸前尖叫一声:“大哥呀,不能呵!”晕死在火塘边。山伢像一头激怒的山豹一头朝父亲撞去,抱起昏死的小婶冲到上楼。
时光倒回到从前,在讲着一个古老却又是现实的凄婉悲凉的爱情故事。
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山贵没有讲出去。只是这几天父子没讲一句话。山伢也再冒看到小婶了。山伢绕到小婶住的屋边,只见一把崭新的大铁锁锁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锁圈在太阳发闪着森森的白光。
山伢直到要走的那天也没看到小婶的踪影,几次想问父亲,可话还没开口眼睛碰到父亲那阴沉沉的目光,那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回肚里。
红贵躲在窗檐朝山伢做着手势,要山伢出来,山伢走出门来,看见红贵在大樟树下向他招手,红贵告诉山伢;小婶死了!
他带山伢到寨子后面的一个小岭上,指着一堆新土说小婶就睡在这下面。红贵告诉山伢,小婶是跳到天坑摔死的,说是去倍山伢的叔叔去了。寨中的老人都夸他是节妇,是寨子里的光荣,是山伢小叔前世修来的福,恨不得寨中的女人都要向她学习!
小婶是红贵的妈妈帮着入殓的,事后红贵妈悄悄地告诉红贵,其实,小婶肚子微微隆起像是有喜了。红贵妈是知道这是一件塌天的大事是万万讲不得的。只有红贵和山贵知道。
山伢听得,只觉得眼前发黑,一头裁倒小婶坟前,赫得红贵扶起山伢又是捏人中又是掐麻筋,“哇,”山伢一声悲号哭倒在小婶坟前,呵,我那苦命的芙蓉啊,!我的凄苦爱情······
山贵不知什么时侯来的,他和红贵一起把山伢背回家。
山伢醒了,看见父亲坐在床边凝视着他眼中充满了痛惜的眼神,山伢把脸朝里面睡去背对着父亲,唉!分明听到了父亲一声重重的叹息!山伢泪如雨下心在
山伢走了,他给父亲留下一封,家中准备好的什么东西都没带,只要了一套小婶穿过的瑶家绣花衣裙放在箱中带走了。
山伢在信中跟父亲说他再也不想回瑶寨了,那里埋藏了他不堪回首青春的爱情。他的心也和小婶在一起埋在瑶山,看春花秋月听夜鸟低鸣。
山伢告诉父亲瑶山都通高速公路了,家家都每天看电视看新闻,可是瑶寨的陈古陋习却没什么改变。他心中的痛,那种痛沏肺腑的哀伤是他做父亲这一辈人所不能理解的
山洞打穿了,寨子傍修了一条宽阔婉蜒的高速公路。通车的那一天,瑶寨张灯告彩迎来了好多客人。大樟树下又燃起了熊熊火堆,大家围着火堆唱呀,跳呀,直玩得夜色沉沉。寒意缓缓地侵来,火堆渐渐熄灭,意犹未尽的人们又折回木楼,家家火塘旺了,家家米酒飘香。
夜深了,一个黑衣人绕着大樟树沿溪而去,“山伢,山伢你回来哟。”那悄声的呼唤在一如一溪秋水的夜空中洒落。
微风掠过树梢,山的暗处传来一二声夜鸟的啼鸣······。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7-10-31 22:11:08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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