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今年五十多岁,他原是一名教师,他为了他的儿女,为了家庭,不甘心“臭老九”时代的低收入,辞了比较清闲的职业,投身于出苦力的建筑行业。
他是一个成功者,说他成功,并不只是指他所从事的事业。更主要的是他靠这些收入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名牌大学。
他儿子更是一个成功者,现在是某一家大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他做的车就价值百万,窥一斑可览全豹,可见他的经济实力是何等的雄厚。
“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德林理所当然的是备受远近人们尊敬的人。因为他是他儿子的爹。
德林不愿困守在那在他看来是高级监狱的高楼大厦,随同老伴回到老家,过他过惯了的“吃不愁,喝不愁,房前屋后绿油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田园生活。他活得真得好幸福,他简直成了同龄人的奋斗目标。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那末一天,他的老板居然被医院宣判了“死刑”。她被确诊为胃癌,已到了晚期。
这个病原本就是有钱也不能治的病,尽管他家花了那么多的钱,也就是说她的存在实际上就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德林实际上也就成了名存实亡的有妇之夫。更叫人匪夷所思的是,居然上了媒人,目的各有其所,有的是想钓这肥实的“老头鱼”,有的是为了巴结他的儿子,也有的受人之托,等等。大有丧礼与婚礼一起举行的架势。
德林在悲痛之余,出于礼貌,他虽然没有痛斥那些媒人,但他却明显的表白了自己的态度,简单的说,就是为了她爱着的老伴,永远不娶。
他的态度叫他的儿女们几乎热泪盈眶。
然而,他的话没有成为诺言,于是一场包办婚姻形成了。
二
数日后,德林的老伴痛苦的走了。但她却永远结束了难熬的痛苦。而德林却沉浸在无限的痛苦之中。而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思念与孤独。他就在这痛苦中熬煎了一年之久。
一年后,他的意志动摇了。当然不是他朝三暮四,当初的表白确实是出于爱心,是因为没有现在的难以忍受的欲望的感觉。于是他想到了用解除孤独去淡薄思念。于是他像年轻人一样自由恋爱了。
与他相恋的是一个老[ch*]女叫梅兰,小他十几岁之多。他们一见钟情到渐渐钟情,可以说到了情似海深的程度。以至于同居,昼夜厮守。
真的,晚霞远比朝霞还刺眼。当他们都在享受着晚霞的魅力与浪漫的时候,没有想到的是晚霞骤然间被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云。
云是从哪里来?是他们的炙热照到了他儿女的“海面”,于是一团(怒)气冲上天空,遇到了低温(当然是德林的态度),就形成了云。真是合乎自然规律的形成。但是自然规律是没有不散的乌云。然而,这层乌云会散吗,特别是自动的散去。人们都在拭目以待。
三
儿女们对德林的态度与他是截然相反,当然他们是各执一词。儿女们认为,德林与梅兰的婚姻是有目的(除非傻子才去做没有目的的事情),并且用“不纯”来修饰“目的”那个词。修饰得惟妙惟肖。还一针见血的提出他们之间的代沟,又根据[ch*]女的现象论证了她一定是孤僻与古怪的性格,还用四快(好得快、结婚快、离婚快、死得快。)展望了发展过程与必然结果。还断言不久的未来的可悲下场。等等。并且表明了明朗的态度,即:如要执意与她结婚,所有的儿女们将在他七十岁前与他断绝一切关系。特别强调了金钱关系。
德林并没有被他们的“淫威”所吓退,因为他知道他确实是他们的亲爹,(他也应该知道,在这个年代,钱才是真正的爹)所以他理直气壮的提出了他的理由,甚至有时都激动得声泪俱下。他首先强调的是梅兰的为人,他把她说得一无坏处。在谈到目的时,德林说他从来都说自己是纯无产阶级,(儿女们纷纷插话说“她是看我们”)特别是谈到情感,这该是德林的最感兴趣也最激动的话题,他从他们开始相处一直谈到现在,还畅想到了美好未来,他甚至置儿女情面而不顾,连上床都说得那么详细。他像一个画师,在握着画笔,蘸着自己的血,在为晚霞涂抹鲜艳的红色。最后他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即:这是我的事情,就是我自己说了算,别人无权干涉。
局面就这样的僵持着。
四
德林仍在充满信心,他还固守着“老子说了算”的那一句已过时的真理。梅兰天天长在他的家里,并已经以一个“夫人”的身份来承担“夫人”的任务了。已由秘密转为公开,甚至居然相互挎着胳膊徜徉在大街上。他现在除了幸福外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忘记一切。城言,就凭这些,德林认为能把僵局维持到他闭上双眼。是“老小孩小小孩”的关系,他是不是有些幼稚?事实证明他的乐观确实有些为时过早。因为他的儿女们为了他也在绞尽脑汁。他们原以为来自他们“断绝才源”的威胁会奏效的。事实证明了他仍有维持现状的能力。但他们清楚德林的这方面能力是有限的。虽然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让这有限的“能力”消耗一光。于是他们也采取了“措施”。
措施一:他们积极地为他的爸爸寻觅(他们如意)老伴。
措施二:他们把进攻的目标转移到梅兰的身上。
在措施的实施中,进展最为顺利的当然是第一项,特别是听说他的大款儿子为父招妇,应招之人可以说络绎不绝。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的选择标准尽量控制在“次”与“低”的范围内,当然更在意有劳保收入的人,目的显而易见。
在这么一天,他们兵分两路开始行动了。一路人马以有急事为由将德林拉走,并安排了与他的儿女为他物色的人选见面。毋庸置疑,当德林知道实情后断言拒绝,这次行动以失败告终。
另一路人马却出乎意料的得胜而归。梅兰不但理解了他们的意愿,并欣然地答应离开德林。
德林的儿女们如愿以偿了。
他们是不是也幼稚了些,难道德林就那样的不堪一击?
五
当德林满怀信心回到家里的时候,屋内的“巨大”的也是唯一的变化使他惊呆了,梅兰不见了!他没有急于寻找,因为他看到了地桌上的一封信,他拿信的手有些颤抖,看着。信是这样写的:
德林:我深爱的人。
诚然,我曾无夫、无儿、无家。我少得到很多别人对我的爱,可我也节约不少的爱。我想我的爱将无地去释放了。但是遇到你,我认为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我真的好珍惜,好在意。现在如此。以后会如此,永远会如此。
原本我不敢回首我的过去也曾有过的爱情,也没有遇到能让我向他倾诉的人,今天我终于有机会了。坦诚地说,我曾深爱过一个人。也是遇到残酷的包办(父母)。他们的理由是“大学生不应该找中学生为伴侣”,活生生的棒打鸳鸯两分离,从那时起,我的爱情的“朝霞”就始终笼罩着浓重的乌云。直至“晚霞”出现的时候浓云又出现了。我的爱情被上下两代人摧毁了。虽然很反常,很不公平,但我并不遗憾,并不悔恨,并不埋怨谁。得到何须永远,遇到他与你我知足了。
再诚言,我不平!难道“浪漫”与“丰富多彩”这些漂亮的词句就只有年轻人可以占有。这公平吗?
再再诚言,我真的好痛苦。痛定思痛,我终于明白了我以前不太理解的话语,即:“家里没有理,只有爱。”虽然我们是暂短的结合。但我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要去讲理,要讲爱。我不忍心把我们俩人的幸福建立知你一人的痛苦之上,于是我决定离开你,因为我真的爱你。
但愿你的晚年在你的儿女的“呵护”下,安度。
你的——永远是你的梅兰。
望着梅兰的信德林哭了,这是继他老伴去世后的第二次流泪。
也许是“妇唱夫随”吧,德林也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
孩子,我永远会这样的叫你们,别看你们有钱。
我是你们的爹,我可也说,我无愧于这个称呼。(也许你们不认,因为现在钱是爹。)
为了你们,我愿意做牛,我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
为了你们,我放弃了我喜爱的教师工作。用辛勤与汗水供养你们长大成人。现在你们什么都有了。
因为我需要你们的赡养,所以你们就有了控制我的权利,又因为我受到你们的控制,于是我什么都没了,特别是自由。确切地说是爱的自由。我需要自由,但我是人的躯体。
思前想后感慨万千,“买拐者”的哀号不禁想在我的耳边:“同是生活在一个家庭的人,差距(付出与得到)咋这么大呢?”
我决定离开你们,你们失去爹(负担的代名词),站在爹的角度,但愿你们得到更多。
德林将这封信连同梅兰的信一并邮给他大款的儿子,离开了家。
他去了哪里?
六
德林去哪里去了,无需用公安去查找,任何了解他的人都一下会想到他一定去了梅兰那,事实真的是这样,虽然他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尽管他囊内羞涩。他还是投入了梅兰的怀抱。
梅兰尽管千方百计的劝说德林,却丝毫没有动摇德林的磐石般的心。他们如愿以偿的结合了。他们又开始了较寒酸的新的生活。
为了在不受任何人的“包办”干扰,他们在一偏僻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平房住了下来。德林又从新开始了他的瓦工生涯,梅兰也风尘仆仆地去做钟点工。他们在品尝着苦中的甘甜。
时间荏苒,几个月过去了。当他们都在为自己的正确选择庆幸的时候,他们害怕的、现在几乎忘却的事情又发生了。德林的孩子们的大队人马气势磅礴地涌到他们的门前。他们二话没说,便强行给他的家门贴上封条。还把他们俩拽上车。然后又风驰电掣般的离去。当车到一个较大的饭店停了下来。他们又把他们俩分别的领到一个封闭的房间。
朋友们不要担心,下面的场面会教你触目激心。
在饭店的大厅里正在举行结婚典礼仪式,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新郎”与“新娘”居然是德林与梅兰。
他的大款又“可恶”的儿子正在讲话。
他说:“爹,永远的爹。
我们之所以选择这个形式,目的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在这惊喜之余,顺治我们的歉意。
我可爱的爹,过去我们爱你,一直到永远。但不太懂你们,甚至用我们的“小人之心”去度你们的“君子之志”。半年过去了。你们与我们都经过了严峻的考验。用你们的事实说明了真爱是不受年龄限制的,它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们好羡慕又从内心的赞佩。值此之际,请允许我们的忏悔。如果您们能谅解我们的话,就允许我叫您——”他说着深情地望了望梅兰“从内心的允许我叫您一声妈妈。”
此时的梅兰以热泪盈眶,他摇了摇头,又深情地点点头“哎”了一声。泪水放流似的淌了下来。
德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握紧拳头站起身来,大喊了一声:“我到啥时都是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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