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秋不秋冬不冬的时节，阴沉沉的天里飘着说是细雨到也有点雪花的味道的水物。昨天已经加了衣服可是好像还是不能让肌肤暖和，今天早上起来刚走出家门，已经寒冷的秋风就又把我吹回家中。无奈我又加了件毛衣，重新走入雨雪风搅和的空间里……

好在我住的离单位不远，要不然还真就是经受不住苍天留给人间的这一切待遇。走进办公室，看到桌上放着的一摞子文件，顺手翻了几页，有学习十七大的文件，还有严防上访的文件，最后我看到了一份关于社会各阶层思想动态的文件。说到当前人们的思想动态，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了想看个究竟的欲望。

文件好像是县委那个部门写的，不过看过两页我就没有欲望了，因为这里写出的文字似乎和我在现实中感受到的相差太远。特别是说目前的社会各个阶层的思想都已经统一到什么大会精神来了的句子，一下子让我的心口象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觉得执笔写这文字的人仿佛就没有去过农村，仿佛就没有在社会底层去感受过。

本来想认真读读的，可是这阵子全然读不下去了。我把文件撇在一边，顺手操起昨天的报纸，结果发现有我们这里的消息，仔细去看，原来是一所学校里发生学生斗殴，把一个孩子给用刀子捅死了。编辑也真是的，既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你就把它处理在报角什么的地方，可是编辑倒好，放在显要的地方不说，还加上黑框，旁边又是各地形势一片大好的文字。让人在这种反差中觉得心里更不是个滋味。

看来报纸也是看不下去了，我只好把头靠在椅背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敲门。我没有抬头只是说着请进，结果进来的是我们单位办公室的小王，他走到我跟前很神秘的告诉我，说省城一家工厂来人找我，为的是下属一家单位的债务问题。最后问我见不见。

怎么能不见呢。人家从远处而来，不管是什么事情，不见总是说不过去的。小王知道了我的心思就去喊人了，可是走进来的却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从打扮看，还就是省城里的人，时尚迷人。

“你是领导吧？”姑娘说：“我是省里红旗制造厂的，今天来是想看看你们下属公司拖欠我们的那些债务什么时候可以尝还。”感觉得出来，姑娘是讨债的老手，一下子就直奔主题。

“你去过公司了吗？”我有意这样问，因为我们的那家公司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如今是没有经营场地，也没有流动资金，职工早就已经各奔东西自谋生路去了。

“去过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姑娘说：“你是他们的主管局，我就是想问问，他们的不动产都到哪里去了，听说是县上为了搞城市建设，进行了资产置换，那么当初你们就没有考虑到债务问题吗？”姑娘问的没有错，可是她哪里知道如今社会里的许多现实呢。别说债务，就是职工的养老很多时候都没有人去落实，还说什么债务呢。

“情况你都已经知道了，目前就是这么个现实，看来你们的债务无力尝还了。”我不想浪费时间，也就直接说出了结果。

“听说你们准备给银行尝还一部分贷款，那能不能也给我们挤出一点来。”姑娘说着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一盒中华烟，抽出一支递到我跟前：“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你不知道，我们工厂现在也是没法过日子了，你们这里的债务厂里分给了几十名退休职工，如果要到了他们就可以生活，要不然他们……”姑娘说到这里眼里似乎已经衔满泪水。

“我理解，可我也无能为力呀。”看到姑娘的泪水，我的心里这时也多少有些不好受：“我这里也有许多难言之隐呀，公司一百多名职工都失业回家了，有些人是全家都在这个单位，突然没有了经济来源，如今也是没有办法生活。你说……”

“可是县上不是把公司的场地卖掉了吗，那么就应该……现在我们厂子也正在改制，都把债务分摊给了工人，你说如今要账容易吗，再说了，我出来都半个月了，一分钱也没有要到，昨天我就只吃了一顿饭。你是领导，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没有多的，一点也可以呀，你总不能让我空手回去吧。”姑娘说的真切，可是我也只能是听听而已。不过姑娘说她已经没有吃饭的钱了，到还是让我没有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经受遭受如此的磨难。

“一会儿我请你吃饭。”我说：“真是对不起，我只能请你吃饭，其他的真的是爱莫能助呀。你觉得我是个领导，可是我知道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现实里的故事就是现实里的故事，你可以流泪，我也可以流泪，可是我们流完泪又能怎么样呢？不就是一样的还要面对现实。好了，先让办公室的同志带你去吃饭，有什么事情我们随后再说吧。”

我让办公室小王去带着姑娘去吃饭了。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似乎连想什么都已经很茫然了。我把姑娘送我的那支中华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怎么觉得味道不对，我仔细看，原来竟然也是假的。我明白，姑娘一定不知道，因为她是不可能抽大中华的。她大概也就是为了讨债，为了太好象我这样的人才买的；要知道，如今一盒大中华可是要六十多块钱呀。放在平时我会扔掉的，可是今天我没有扔，而是坚持抽完，尽管最后我都被呛的流出了眼泪。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刚走出单位就看到姑娘站在门口，看见我就跑了过来：“我怕影响你的工作，所以就一直在这里等你，还想和你再商量商量我们的事情，你看……”

“我说过了，现在没有办法，要不你过一段时间再来，让我给县上领导汇报汇报，你看怎么样？”

“我就在前面的小旅馆住着，要不去我那里一下，不会耽误你时间的。”姑娘说着就开始拉我的胳膊。就在单位门口，省城人的这种习惯我多少有些适应不了。我条件反射般的抽回胳膊。

“好，不过我还是那个意见。”也就几步路，我来到了那家小旅馆，这里的条件可真是不好，不过听说一个房子一天只有二十块钱，也就觉得应该是这么个样子。

房子很小，也很暗。就一张床和一把椅子，连个桌子也没有。姑娘把我让在床沿边上坐下，从提包里拿出个信封递到我的面前：“这是我来的时候，大家凑起来的一点心意，没有多少，你就收下吧。”

“这……”我没有想到姑娘会这样，一时多少还有些慌了手脚：“你这是干什么？大家已经都没有了经济来源，怎么还要搞这一套呢。你要再这样，我们就什么也不要谈了。”

“是不是你嫌少呀，可这一万钱真的是大家凑起来的。他们让我带上，说这是过去欠的债，让你来还一定要补上你的心。”

“怎么会这样呢。”我说：“我就吃的这碗饭，拿的就是这份工作的薪水，什么心不心的；再说了，问题不在这里，我说过了，许多问题就是体制的问题，不是你我用这种方式就能够解决的。再说了，工人们已经就很不容易了，还要这样，我要收了这个，那成什么了？”

“现在社会不是都这样吗？”

“社会……可我有我做人的准则，你也应该一样。”我说。

“那……那你要什么？”姑娘突然说话吞吞吐吐起来：“要不你看我……，今天晚上我陪你……”

“你……好了，有什么事情，下午我们办公室里说。”我说完就退出那小得可怜的房子，走在了风雨雪交加的街道上……

姑娘好像还追出来了，可是看到我走去的步履，她没有再追上前来。街道上行人不多，但也都是来来往往，不过我已经从中寻觅不到一点的诗意，也感觉不出来寒气的侵袭，只是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样走回家，我似乎已经没有意识，妻子看到我的表情，还以为我是被冻成这样了，开始埋怨我没有穿好衣服。开始我还想给妻子说说刚才发生的一切，但是忽然我改变了主意，觉得妻子也是女人，在女人的心田里还有什么比刚才发生的一切更让她们难过。

“我心情不好。”我说。

“是不是下属单位的职工上访呢？”妻子知道，我这个人也就是职工的事情能上心，其他的就是天塌下来也都不会影响我吃饭睡觉。

“不是。”

“那是……”妻子不明白了。

“苍天不公。”我说。

妻子更不明白了，不过她没有再追问……

本文已被编辑[仙灵岛灵儿]于2007-10-31 20:26:53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