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不如我的网名“光”那般迅速,在漫漫两千余里的回程中,颠簸着的是我的骨架,空乏着的是我的眼神。
我一个人靠着被冬日的阳光吻得暖暖的车厢,任人流沸腾,任泪水汹涌……
我从桂林来,要回孝感去。
桂林,是一座与美丽、与爱情相关的城市。因为那山,因为那水。一个伟岸,一个温情,它们却相伴着。那么天衣无缝,那么相辅相成,那么相得益彰!我却一直守着自己不知所措的灵魂不断地游荡漂泊,不曾去体验。而那矗立了几千年的山和那流淌了几千年的水一直就在那儿永葆着它们的美,又是在等待谁去体验呢?
孝感,也是一座与美丽、与爱情相关的城市。因为董永,因为七仙女。一个是人,一个是仙,他们却相爱了。爱得那么天真,爱得那么离奇,爱得那么缠绵。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毕竟还有一棵槐树见证了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况且那槐树日后还衍生出孝感这座城!而我缠绵悱恻的爱情又在哪里漂泊、能在哪里生根又有谁来见证呢?
在我20岁年轮的最初弧度上,我开始为此忧愁。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的人是静谧的,而我的魂却是游荡的。我决不会为任何一个我即将离开的城市而感悲伤,哪怕它是我的故乡;我也决不会为任何一个我即将前往的城市而感迷茫,哪怕它在遥远的远方。
用静谧的人来承载游荡的魂是两种极致的融合。当两种极致融合后,一切恼人的情绪都会兀自遁隐,变得无所谓。
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于是不带mp3、不带杂志、不带任何通讯工具,在六天前也就是2007年1月1日的早晨,我倚着被冬日的阳光吻得不太冰冷的“孝感——桂林”的车厢厢壳,等待着见到终点站的月台上那个穿着玫瑰红连衣裙的去年31岁那天就32岁了的女人。
她叫柏群,是个喜欢上网爱好吸烟以前有业现在无业的离异女人。和我一样,属兔,但是我们之间相差五分之一个甲子,她大我小。我却是她哥哥。
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
because of the rabbit·
我总坚定地认为兔性的男人是极致的,而兔性的女人是理想的。所以,当我看见她资料生肖栏里的“兔”时就极其理所当然地加她为好友了。她爽快地同意了,真不愧于兔性的温顺。
你是87年的吗?如此问并不意味着我渴望她是87年的,这么问不过是无话找话说罢了。
不,我75年的。她回答地干脆。
我是87年的。能和75年的你聊天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不认为年龄的差距会使得我们的聊天不能尽兴吗?
?如果我认为年龄重要的话我不会轻易地说出我是75年的,也不会还和你这小兔聊天了!
那就好,我也认为年龄不重要。根据某种标准,我是比你小;但是根据某种标准,我却可以做你哥哥,你认为呢?
我不反对啊!
于是,她就成了比我大的我的妹妹。
兄妹之间聊天当然是要开视频的,所以我看见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化了妆却有明显皱纹的妇人的脸。鼻孔里还总漫出浓浓的烟圈。
我虽是一个枕籍在名著上睡觉的人,却并不为此而感不适,反而觉得亲切。
因为我总无端地觉得她是个需要保护的女人。而我,是个有能力去保护她的人。
我总能看见她,她却从没看见过我。因为我是在那不能称之为大学的大学里的不能称之为网吧的微机室里上网的,那儿没有视频装置。
说实话,我也不想让她看见。因为,怕……
之后的许多次我都在那儿上网。而每次我上网她又在线的话我都会要她开视频的,而她还是一直不能看见我。她从不反对,也从不埋怨。
我们的聊天一直在持续着,内容却并不深入,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吃饭了吗?最近在忙什么?你那儿现在在下雪?……
当然,也知道了一些她的事情:喜欢上网爱好吸烟现在无业且离异······
2006年的最后一秒也是在和她聊天中度过的。当时——
我说现在很无聊,她也说现在很无聊。
我说我想到桂林去看你,她说你来桂林看我啊。
我说你要去接我啊,她说我会去接你的。
我说我到时候一定能第一眼就认出你,她说我就穿这玫瑰红连衣裙啊。
我们就此约定:我乘2007年的第一列“孝感---桂林”的列车去看她,他在2007年的第一天到桂林列车站去接我。
之后,我便下线了。
在很多人眼里,那约定不过是一句戏言罢了,于当时的我却是一个承诺。因为我身在一个不能称之为大学的大学里,因为我处于一个不能不说不空虚的时间里。漫长的元旦假期对我这个没有爱情的男人来说的确是一种煎熬。那时那地,我只希望有一个可以让我许下承诺的女人,哪怕她是比我大的我的妹妹,哪怕她身处千里之外!
于是,在等待了若干个小时后,我终于登上了开往桂林的2007年的第一列列车。不带mp3不带杂志不带任何通讯工具,在六天前也就是2007年1月1日的早晨,我倚着被冬日的阳光吻得不太冰冷的“孝感---桂林”的车厢厢壳,等待着见到那终点站的月台上那个穿着玫瑰红连衣裙的去年31岁那天就32岁了的女人。
简单的行囊行走在笔直的旅程上不会有复杂的遭遇。15·5小时后,我在列车还没有停稳的时刻里就看到了真实的她:穿着玫瑰红连衣裙,身高一米六左右,没化妆,有皱纹。
在月台上等人的人很少,只有她是30岁左右的女人;从车厢里出来的人很少,只有我是20岁左右的“男人”。所以我们都轻易地认出了对方。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然后她说我穿得很少,然后我说我很冷,然后她把围巾给了我,然后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象孩化的母亲在接刚回的老化的孩子!
还歹说是结过婚的女人,她在我到达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我的住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招待所里的一间双人房。
因为行囊简单,所以无需安顿。当她终于把那褶皱得不成样子的床单勉强地罩在那又旧又脏的垫絮上后便问我是否饿了。我这才记起我已有20小时没有吃东西了。于是说饿了。她说等我,便出去了。
我只能在那双人房里百无聊赖地做着等待,象迷路的孩子等待亲爱的母亲。却又不象,因为我没把等待写在脸上,我处于极致中。
约摸十分钟后,她终于捻着大包小包回来了,里面是双汇火腿肠,康师傅方便面,红金龙香烟,还有山水啤酒。她把它们都摊在双人房的单人床上后我便吃了起来喝了起来,她便喝了起来吸了起来。
被堆满了的单人床终于空了起来。她显然清醒,但我却感觉脑袋有些昏沉了,毕竟是第一次喝酒,毕竟已疲乏了一天了。当时我也不清楚那感觉是不是就是醉了,但是我却能清晰地记起村上春树的那部小说里的那个情节。
于是我说,柏群,和我做爱。
然后就睡去了,或者说是醉去了。她做何反应我也就无从得知。
过了不知多久,从朦胧中醒来的我发现我们都衣服俨然地睡在那双人床上。一个弓卧在床首,一个弓卧在床尾,中间大片的空白里只有两只上下迭放着的手,上面是她的,下面的是我的。于是,我又欣然地睡去了。
真正醒来后的我们依然坦然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并没有去游玩那美丽的爱情背景,而是一直呆在那双人房里或者网吧里,而呆在网吧里居多。
我知道如果我还在孝感也一样会把大多数的时间扔在网吧里,但不同的是孝感网吧里的我的左右两边都是陌生的脸而桂林网吧里的我的左边还是陌生的脸但是右边却是熟悉的脸。
在网吧里我们仍用qq聊天,仍是她开视频我不开。当聊得实在口干舌燥了,她便教我玩连连看那种很无聊却在女性间很流行的网络游戏,我竟也乐此不彼。
元旦假期就这么地从我们敲击键盘的手指间从容溜走。我也该回孝感了。
回去时车站里到处是熙来攘往的人。拿着回程车票的我走在前面,穿着那玫瑰红连衣裙的她跟在后面,象一个孩化的母亲在送一个老去的孩子,却又不象,因为她没把不舍写在脸上,她坦然成一种极致。我们没有依依不舍,我们都很从容。
汽笛终于响起。当我终于要转身进入车厢,她竟踉跄向前,拥我入怀,还肆无忌惮地热吻着我。完全忽略周围人诧异的眼神。和村上春树的那部小说里的那个情节一模一样!
我惊讶了,也流泪了。
是的,我流泪了。
我以为今生不会为情悸动,不会为情流泪,可在我20岁年轮的最后弧度上我明明流泪了啊,而且在列车开出很远的现在,我的双眼还是模糊的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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